漆黑的夜,月亮躲進了雲層裡,柏油路黑的如同潑了墨一般,路基下麵就是江灘,成片的乾枯蘆葦被風吹的沙沙作響,一輛桑塔納2000斜著停在路邊,打著雙閃警示燈,一個人四仰八叉躺在那裡,地上赫然還有一隻人手,
兩位警察沒有停下摩托車,但是並未熄火,下車警惕的注視著周圍,手按在了腰間的槍柄上,
最近市局搞了一次大的改組,把交警和巡警合並了,成立了新的交巡警支隊,原來隻負責交通的交警們現在也配發了槍械,有權處置各種突發事件,
槍是那種216廠出品的9毫米轉輪警用手槍,裝彈僅僅六發而已,威力也很弱,用基層乾警的話說,打瘋狗都不一定能打死,現在治安情況這麼惡化,除非配備刑警那種92式自動手槍才能有點安全感,但是上麵領導為了所謂的交巡警形象工程,怕大手槍嚇到群眾,怕乾警亂開槍惹麻煩,不但給他們裝備了這種小左輪,還配備的是低殺傷力9毫米凸緣橡膠子彈,
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下,兩位交巡警同誌手裡拿著這種家夥,心裡怎麼能鎮定,李尚廷握著槍的手有些發抖,不由得看了看師傅,
老宋是個經驗很豐富的老警察,以前在派出所乾過、治安大隊乾過、刑警隊也乾過,最後因為得罪了領導才被發配到交警隊,年齡已經四十多歲了,還是科員級彆,還要騎著摩托車和小年輕一起上街巡邏,也算是混的挺慘的那種警察了,
老宋停穩摩托,把槍出套,左輪槍柄上連著一條細細長長的鋼絲槍綱,犯罪分子很難搶走,他不慌下車,先抖開彈巢,從武裝帶上拿出快速裝彈器,往空槍裡裝了六發銅頭實彈,
李尚廷看見師傅裝子彈,心裡頓時怦怦跳,也拔出手槍笨拙的裝彈,但是他裝的卻是橡膠子彈,小年輕哪有老油條那麼豐富的經驗,不弄幾發銅頭彈,關鍵時刻怎麼保命啊,
兩個警察裝彈完畢,這才下車,一個持槍警戒,一個靠近躺在地上的傷員,用腳撥弄一下他,那人兩個耳朵裡流出血來,看來傷得不輕,老宋伸出手指試了試脈搏,點點頭,起身走向桑塔納,拉開車門看了看,又打開後備箱瞧一眼,便把槍裝回了槍套,拿起對講機,
“師傅,你看,”李尚廷一指路邊的草叢,明顯有兩處倒伏痕跡,用強光手電照過去,隱約還有些血跡,
老宋沒搭理他,直接用對講機報告了指揮中心,中心下指令讓他們在原地保護現場,
擱下對講機,老宋才說:“聽見沒,保護現場,哪也彆去了,”
李尚廷急了,說:“那裡就是犯罪分子逃跑的方向,咱們既然先到現場,應該去追啊,”
老宋笑了,慢條斯理的掏出皺巴巴的煙盒,自己叼了一根,又拿一根出來說:“小李,抽煙,”
“不會,”
老宋笑嘻嘻的放回去,自己點上美美抽了一口,語重心長的說:“二十年前我剛從省公安專科學校畢業的時候,也和你一樣,凡事都衝在第一線,想立功,破大案子,結果呢,到現在還是個一毛三,天天在街上吃尾氣,和我同期的畢業生,當分局長都大有人在啊,”
李尚廷氣鼓鼓的說:“那是因為……算了,不說了,”
“我明白,你覺得咱們應該下去追捕是吧,我問你,這地上是什麼,躺著的人是乾什麼的,車裡又是什麼東西,你知道麼,”
李尚廷看了一眼說:“那隻人手裡拿著的是槍,”
“錯,不是一般的槍,是青海化隆造的土槍,躺著的那個小子,長發紋身運動服,肯定是混社會的,車裡副駕駛位子上有血,有槍械殘骸和火藥味,還有兩隻斷指,這些情況綜合在一起,說明什麼,”
李尚廷也是上過警校的,想了一下說:“黑社會火並,”
“對了,還有這地上的刹車痕跡,分明是兩輛車追逐到此,前麵一輛就是這個2000,後麵一輛是255寬胎,這麼寬的輪胎,連寶馬7係列都趕不上,不是改裝車就是奔馳S級,咳咳,扯遠了,這兩輛車上的人展開搏鬥,一方不敵逃竄,另一方開車離開現場,這種情形,咱們追他乾什麼,”
“可是……”
“沒有可是,從個人角度來說,江灘下麵地形複雜,天又這麼黑,咱們兩人下去根本無濟於事,搞不好負傷了,丟槍了,事情就大了,從大局來說,我已經報告指揮中心了,過一會刑警會過來處理,咱們完成自己的任務了,沒什麼失職的地方,”
“可是那些犯罪分子……”
“你真不開竅,地上不有一個麼,逃脫的那幾個也跑不了,你手讓人砍斷了能跑多遠,天亮了刑警自然會在各個醫院診所布控,還能跑得了他們,”
老宋一席話,李尚廷終於心悅誠服,不再說話,
十分鐘後,警笛終於在遠處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