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撫抿抿唇,眼裡閃過欣喜的神色,這麼多年不見,那個少年已經長成這般模樣。
千言萬語噎在喉嚨裡,沉默許久,她歎道。
“謝謝你,薛洋。”
薛洋又自顧自地彎起一邊的嘴角,臉上浮現出些浪蕩多情的笑意。
相隔三年,他們終於見麵了。
說起他們倆的相識,還真是孽緣。
多年前的聯姻,溫家並沒有達到想要的目的。溫晁在被怒罵後,溫若寒又想出個極為陰險的法子,讓薛洋去接近江撫。
若能聽話帶回來最好,不能便殺了,省的留下什麼禍患。
不過隻是孩童罷了,卻能下如此狠手。不管是對江撫,還是對誘餌的薛洋。
在夜色如水的閣樓,一身白衣的江撫渾身看見的薛洋,全身沾滿了鮮豔的血跡,傷痕累累。
但隻是輕飄飄地略過,就沒了什麼動作,就連眼底的喜悅也藏的很深。
薛洋再能忍,那時也不過是個孩子。暴戾的常慈安與眼前見死不救的身影漸漸重合,心裡平白無故冒出更多陰暗的想法。
就連那攜著霧氣而來的輕姿是多麼美好。
此時也隻能成為想殺了她的催化劑。
薛洋用儘陰暗的術法,隻是為了取她的命。可萬萬沒想到,江撫不過是輕輕一擊,他便倒地不能再起來。
江撫到底不是那樣心性純善的人,她早知來者不是什麼好人,也懶得計較。這些年的孤獨,她已經受不了了。
家仆表麵對她恭敬,背後又說她是個不近人情的怪物,連朋友都沒有。
過後幾日,薛洋拖著個破碎的身子縮在房間角落,隻覺得人生昏暗。回去要被溫若寒打死,在這也毫無進展。
他隻得改變戰略,帶著張蠱惑人的笑臉,試圖讓江撫放下警惕。
江撫卻沒那麼好騙,卻也懶得撕下他的假麵,索性找家仆給他好好整理了一番。
洗去汙垢,換上錦衣,倒也像模像樣的,露出了薛洋本就俊俏的麵貌。
長時間的照顧讓薛洋的傷一點點好了起來,雖說江撫平日裡見都不見他,但也沒讓什麼下人欺負自己。
薛洋心想她還果真是個冷淡的性子,同時也詫異傷居然這麼快就能好。
直到薛洋偶然夜裡瞧見江撫耗費靈力,為他療傷的場景。密密麻麻的薄汗滲透出了她的額頭,清麗的臉蛋慘白慘白的。
在他不長且灰暗的人生裡,江撫如同一道光突兀地冒了進來,照亮了他漆黑的未來。薛洋忍不住貪戀這種溫暖。
那時他的心,也驀然亂成了春江水,忍不住繃著凶巴巴的臉問道,“為什麼救我?”
江撫沒有作答,半響來了句。
“想要個朋友。”
那冷漠的聲音裡,藏著一半自卑一半孤獨。
而後,他同江撫的關係便好了許多。江撫喜靜,薛洋又是個耐不住性子的,常常出去惹禍。
嘴上說著不宜接觸世人的江撫,不得不為他出去奔波,勞心勞力。
薛洋真真是個混不痞的,有錢非要去搶彆人的糖葫蘆,心情不好就掀了彆人攤子。
“薛洋,你能不能安分點啊?”
“略略略,就不行。”
江撫告誡他無果,隻得賠錢,還忙不迭地道歉。薛洋就常常戲稱他們倆是白衣倩影江采擷,黑夜惡煞薛成美。
時日過長,溫若寒按耐不住,深夜親自來到了閣樓,看到薛洋和江撫關係這麼好,氣得要死,當下一掌打向了江撫。
一番激戰過後,江撫受了重傷。
大片大片鮮紅的血跡沾滿了白色的衣袖,衣冠整潔的江撫此時也隻剩下狼狽。隻要溫若寒隨便一擊,她便能昏過去似的。
可看見這樣的江撫,薛洋卻沒有一絲欣喜。不應該是這樣的,他眼裡的江撫不應該是這樣的。
最後一擊,溫若寒用了九成力,怕的不能一擊即中。可沒想到,那心性涼薄的薛洋竟擋在了那瘦弱的身影前。
溫若寒一陣惱怒,大揮衣袖,吼道。
“混賬!”
總有些人,自己滿身灰暗還總想著給彆人一些光。
隻可惜,那僅限於兒時的薛洋。
也僅限於那時遇見薛洋的江撫。
被溫若寒帶回去的薛洋,在多重折磨之後生不如死。最後還是看在他性子堅韌,便留了下來。
再加上此時他獲得了陰鐵的消息。
過了好幾年,薛洋有些悵然地想起兒時的場景。心裡總是不克製地泛起些漣漪,不過隻是得到了彆人的一絲溫柔,卻還了個透徹。
還真是傻過頭。
不過,他也不願欠彆人什麼。
不過如此而已。
他頗有些諷刺地想到,拚命抑製住內心不該有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