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撫點點頭,隨後又開口,“不行,阿姐。你們先走吧,我有事要去櫟陽。”
江厭離頗有些擔心,試圖改變江撫的心意,“這樣啊,可,可是女孩子一個人出門也太過危險,不如阿撫你先同我們回去?”
江撫搖頭,臉上的神色十分凝重。
江厭離見此,隻得做罷。
不日,江撫到了棟陽熱鬨的集市。
想起天機裡薛洋滅常氏滿門的事情,她忍不住覺得荒誕。這是什麼深仇大恨,居然能下如此狠手。
算算,也就是最近了。
江撫先找了間客棧住下,過於出眾的容貌果然招來了非議。她不得不買下一個銀白色的麵具,遮住她大半張臉。
是夜,風吹草動都能聽見的夜。
太過安靜了。
如同暴風雨前的平靜。
江撫摘下麵具,隻身爬上了常氏的屋簷,裡麵還有暖黃色的光沒有熄滅,看起來一旁祥和。
可是……刹那間,所有的燈都被熄滅了,人們傳來陣陣尖叫聲。
一陣粉末撒入房內,尖叫聲忽然又沒了。這時,一名黑衣少年調笑著從走廊裡出來,眉眼間是濃濃的戾氣,揮之不去。
江撫見狀連忙落於地麵,溫聲道,“薛洋,你這是做什麼?”
薛洋的麵色僵住,一見到她就想起藍忘機同她的親事,心裡自然不舒服,便不自然道,“你來做什麼?我做什麼關你什麼事。私人恩怨罷了。”
“你說出來,不要平白無故殺人。”江撫緊緊逼問著,生平他突然展開殺戮。
“平白無故?”薛洋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詞,眉眼間的戾氣重了些,忍不住下一秒就執劍揮向江撫。
她終究還是和那些自以為清高的正派中人混到了一起,現在居然還指責他平白無故。
江撫不想傷害他,隻能指尖引氣,用霧氣繚繞牽製住暴怒的薛洋。但是,她低估了薛洋。
三兩下,薛洋就掙脫了霧氣,嘴角的笑意更為濃烈,“這麼心軟還想阻止我嗎?”
“真是癡心妄想。”
他揮劍而上,江撫以霧作劍,轉眼間變成一把被鍛造的真劍。她步步退讓,隻是為了抵擋攻擊,卻沒想到薛洋實屬下了殺意,一招一式都是要製她於死地。
江撫隻能轉守為攻,一邊用霧氣牽製,另一邊用劍鋒利地逼向薛洋。
這時,一陣毒粉撒來。江撫忍不住吐出些鮮血,狠狠地罵道,“你怎麼能這樣卑鄙?”
毒粉極烈,像是火灼傷江撫的身體。她有些顫抖著將劍抵於地,聽著薛洋的冷笑,心裡生出莫名的寒意。
“我以為,我們算是朋友。”
薛洋愣住了,笑意收了回去。朋友這兩個字緊緊地撞擊著他的內心。在他尚且不長且灰暗的人生裡,江撫是他遇見的第一束光。
雖然不夠亮,卻也曾讓他相信過美好。這些年痛苦的折磨,那絲光亮成了他唯一相信的東西。
江撫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他一直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是崇拜嗎?不是。憎惡嗎?更不是了。
是什麼感覺呢?
是想要親近的感覺,想要靠近,想要在這找到溫暖。
是想要成為朋友的。
那是兒時的薛洋希望的。現在的他好像更貪心點了,他想占有她,擁有她,甚至還想病態地把她拉下汙水,永遠困住她。
但是,長大的薛洋不能這麼做,也不可以再抱有這種希望了。江撫已有親事,他於她,以後也隻會是敵人,必須要疏遠。
他冷冷地盯著江撫頭上的那根玉簪,執劍揮去,玉簪掉落在地上,碎的不成樣子。
“我與廢物不是朋友。”
凝視了痛苦的江撫許久,薛洋還是略帶深意地落下這麼一句話。
他沒有再動手,而是背過身去,慢慢地進入每一間屋子。
江撫的腦袋頭痛欲裂,忍不住扔下了劍,雙手捂住了頭部,痛苦地嗚咽著。這麼多年來,她所以為的朋友,根本沒拿她當朋友。
她想阻止的事情,卻因為一時的心軟被徹底斬斷了。
“廢物……廢物……我不是。”江撫失神地呢喃道,恍惚間又聽說那陣嘶啞的聲音罵她廢物,與薛洋的那聲廢物漸漸重合。
她又聽見眾人稱讚的天才,天之驕子。
迷迷蒙蒙,她好像跌入混沌時,再也出不來了。嘶啞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了,“入魔啊,讓我們入魔,再也不要被愚蠢的世人議論。”
“崇高無上的魔力,足以斬斷所有禍患。”
“入魔嗎?”江撫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眼神迷離,刹那間又變得血紅。身旁的霧氣開始變得血紅,像極了血腥的味道。
就連那把原本清透的劍,也開始變得血紅,變得戾氣滿滿。
“殺了他,殺了薛洋。”那個聲音蠱惑道,“殺了那個薛洋,常氏就不會被滅門。”
江撫的眼神狠厲起來,執劍緊緊地逼近屋內的薛洋,與地麵滑過的劍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音。
眼看快到了。
薛洋察覺身後不對,連忙回頭,看見一身血氣的江撫,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她這是……接近入魔的征兆。
猛然看見少年回頭,那張俊俏的臉與兒時擋在自己身前那張倔強的臉一樣,又和及笄宴送自己玉簪的那張笑臉一樣。
“不……不。”江撫後退幾步,慌亂地扔掉劍,“我在乾什麼?”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所為,偏偏那個聲音又響起來。那困擾她許久的心魔又出現了。
江撫忍不住用靈力相逼,逼心魔出去,可是它卻不依不饒,偏要纏著她的靈識。
若要逼它出去,最直接的辦法就是。
自毀靈識。
靈識瘋狂地波動著,終於在江撫吐出好幾口鮮血的時候,忽然安穩了下來。隻是她的狀態更不對勁了。
那個聲音如同鬼魅般地纏繞著她,緊緊地纏繞著她,讓江撫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