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係，太陽係, 地球, 美國, 紐約長島, 一九......
天知道是哪一年，反正是個狂飛柳絮的春天。
三個用幾小時走完了宇宙一半壽命的家夥排排坐, 癱在馬路邊長椅上，目光發虛，感覺身體被掏空。
飆高的腎上腺素完美屏蔽了身體傳遞的不適信號。回到人類社會後神經稍一放鬆, 過於頻繁穿越時空的後遺症就全麵爆發了：三個人從腦袋到腳趾頭都在抽搐脹痛, 又酸又麻，就像是一碰就呼啦啦解體的積木, 可憐兮兮撒了一地。
他們沉默地坐著, 累得誰也不想說話。
隻聽見被柳絮激起的噴嚏此起彼伏。
“啊——啊——啊嚏！”
柳絮飄飄, 鼻水滔滔。
最後是身體構造和人類不太一樣的外星姑娘先緩過氣來，對著旁邊的大發明家開始抱怨哼哼：“我早就說了，在時間線上跳太快太遠會出問題的，都怪你太貪心——阿嚏！”
托尼·斯塔克聞聲立刻回擊：“你是在夢裡說的吧——阿嚏！”
大發明家十分惱火地揉搓又酸又癢的鼻子, 惡狠狠發誓：“我回去就把整個紐約的吸塵器買下來拿到街上吸柳絮！”
他，千年不遇的天才，摸過地球第一個生命，和恐龍聽死亡搖滾，與哥白尼握手，在月球上跳舞, 看遍世間萬物——今天竟然被區區柳絮挑釁！
地上飛絮漫卷隨風滾動，劈頭蓋臉往長凳上的三人砸，仿佛是在嘲笑大發明家心態飄了。
“你現在就買好不好……”
海德拉痛苦地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格蘭特·巴圖克的純棉外套上試圖躲避往鼻腔裡鑽的柳絮，但是效果甚微。
“好累啊——阿嚏！”
格蘭特·巴圖克一動不想動，任由海德拉在他衣服上蹭灰：“騎恐龍騎得屁股疼。”
海德拉聞言下意識低頭，認真觀察特工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的位置。
托尼·斯塔克一巴掌糊在外星姑娘臉上往後一拽，“你往哪看呢！”
海德拉：？？？
“你打我乾什麼？是格蘭特說他屁股疼啊？”外星姑娘在發明家的大手之下虛弱掙紮，“既然大家都這麼累了，要不然先回去睡一覺......我想念那張兩米二x兩米二的床了。”
托尼·斯塔克說：“......你知不知道你說話前後連在一起歧義很重——阿嚏！”
海德拉說：“你可閉嘴吧口水都噴我臉上了！”
身體的某個部位變成了討論的熱點，聽得格蘭特·巴圖克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身為一個忍耐力出眾的優秀特工，柳絮對他無法造成絲毫困擾。他懶洋洋把兩條長腿橫在人行道上，眯著眼睛沐浴陽光。
“她聽不懂的。”特工篤定地說，“她連‘我可以做一整天’都聽不懂，你指望她會聽懂進階版的英語？她也就能看懂個芭比公主了。”
海德拉說：“啊？不對吧，我已經把整本韋氏詞典導入語言數據庫了......怎麼還有進階版？——另外芭比係列我還是能看懂的，我最喜歡《芭比之天湖》那一部了！”
托尼·斯塔克噎住：“......好的，你在我腦子裡成功劃分為G級了。”
連PG-13的《哈利·波特》都不能看的那種。
這下連格蘭特·巴圖克都轉過頭來，和托尼·斯塔克一起，齊齊用愛憐的眼神注視中間摸不著頭腦的金發姑娘。
海德拉：......
她覺得自己被看輕了。
但是她又說不出為什麼，隻是本能覺得這兩個家夥看她的表情實在太惡心了——海德拉認識這種表情，她看智商不到兩位數的外星寵物小狗撲鏡子玩時也是這種表情。
海德拉不高興地鼓起腮，活像條充氣娃娃魚。大發明家哈哈笑著伸手，揉了好一會那分外好捏的柔軟臉肉，在外星姑娘忍不住要撲過來掐死他之前才依依不舍收回手，緩過氣來，坐直一些問：
“所以這到底是哪一年？”
滿大街的嬉皮士喇叭褲和爆炸頭，看起來像是七八十年代——但是是哪一年？
“阿諾隨機挑的日子，我怎麼會知道確切時間。”
海德拉對托尼·斯塔克的疑問表示無能為力。
“......那上哪找我爹？在夢裡嗎？”
托尼·斯塔克瞪大了眼，對外星姑娘的不靠譜深感鄙視。
“阿諾從來不會找錯時間！”
海德拉翻了個白眼，覺得發明家簡直是無理取鬨，“你買個報紙不就知道是哪一年了嗎？”
她伸手一指對麵街道的賣報亭，“去啊！”
托尼·斯塔克說：“去就去！”
一分鐘後，他的屁股依然釘在長凳上，一動不動。
……他還真不太敢去。
所謂近鄉情怯，大概就是形容他現在的心理了。
大發明家抹了把臉，死死盯著柳絮漂蕩起伏，人群絡繹不絕，商鋪窗明幾淨。他有無數方法可以確定現在的確切時間，可他仍然沒辦法前進一步。
氣氛慢慢沉重下來。
海德拉和格蘭特·巴圖克注意到大發明家沉鬱的側臉，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搗拳推搡，試圖用肢體較量出到底誰來安慰這個失落不安的小可憐。還沒等他們用上腳，大發明家自己就先開了口。
“......你們聞到漢堡肉的味道了嗎？”
男人抽了抽鼻子，直起身四處張望，用那雙焦糖色的眼睛四處搜尋味道的來源。
“這個味道……附近肯定有家漢堡王。”
能聞出是漢堡王，就證明心情還沒那麼糟糕。
海德拉一下子就笑了。
“聞到了。怎麼，終於感覺到餓了嗎？”
“我現在很餓，特彆餓。饑餓是腦力工作者最大的敵人。世界末日都無法威脅科學家，隻有饑餓會。”托尼·斯塔克認真地說。
“所以我要吃十個雙層漢堡。有人想和我一起嗎？”
過了一會，三個人蹲在漢堡王門口，一人捧著一個雙層安格斯厚牛堡和一杯可樂，用薯條蘸著番茄醬，合著柳絮，嚼得津津有味。
“話說我們為什麼不進店裡坐著？”格蘭特·巴圖克打開第二個漢堡，一邊吃一邊問。
“好問題。”海德拉抹掉嘴邊的肉醬，反手一指正在悶頭啃漢堡的托尼·斯塔克，“你覺得他爸爸會出現在漢堡王？”
“他是個酒鬼，隻喜歡酒吧和舞廳。”托尼·斯塔克頭也不抬說。
海德拉對格蘭特·巴圖克聳聳肩。
“而且他是個混蛋。”
托尼·斯塔克捏緊手裡的漢堡，看著被捏出來的烤肉醬。
他似乎被某些字眼刺激到了，比方說“爸爸”；又或者是可以靠近從沒想過會再次碰觸的人讓他感到焦慮——總之，發明家開始滔滔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