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如血,霞光萬道,淒美荒涼,天地之間,風平浪靜,好像政通人和的樣子。胡欣心裡認為凡是往好處想,但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正前方,攀城東北波光粼粼,一片水域,湖光山色,靜怡無人。風景如畫,安靜的讓胡欣懷疑這攀城有沒有人?或民風淳樸,熱情好客,哪裡那麼多壞人,人之初,性本善。根本不用攻打,人民安居樂業,安寧祥和,世上本無是非之地,是人心欲壑難填,生出了危難奸詐。
臘甸賊眾或來自於彆處。胡欣小聲對石頭說:“火龍果將軍吉人自有天助,你看著山,這水,這廣袤之地,說不定不用去都成,在這裡就能成就一番基業!”
石頭四處警戒,低聲說:“為未可知,前途未卜,事如雲如水,幻化無常,未到樂觀鬆弛之時。”
陽光如拉不住的風箏,急著躲避,瞬間風起雲湧,攀城方向黑雲壓頂,蒼茫蒸騰,猶如千軍萬馬奔馳升騰。石頭悄聲說:“非政通和平之相。”
雲氣變幻,走進水域,原是連江的一個天然湖泊,一塊黑色玄石,模糊寫著“臥龍湖”。
攀城秋色蕭瑟,豔陽燥熱,陰雨淒冷。這秋似乎來的晚了些,隨處可見的木棉花樹,垂吊著數不清紡錘果實,有的炸裂,露出潔白雲朵一樣的棉絨,隨風消散飄零。
這是通往攀城的直道,寬窄不平,在稀疏林木和丘土亂石中,蜿蜒伸展。煙雲朦朧中,攀城越發清晰。
轉過一片金色楠木林,前麵一個慢坡,突現母子三人。中年女人身材苗條,動作中滿是慌張和緊張,在樹下張望書上的兒子采摘木棉果實。
男孩十三四歲,行猿動猴,伸展四肢,儘力的扯拽曲枝,鉤摘果實,也不停的向上攀爬。母親在樹下喊道:“夠了,樹枝脆弱,不可承重,不要爬了,下來吧。”
孩子在樹上說:“在摘下才夠,這方圓就這棵樹上多,省得再來。”樹高十丈,兩人合圍,枝丫如蓋,直至蒼穹。
樹下還有一個女童,兩三歲,牙牙學語,圍著母親,蹣跚的跑來跑去,搶到哥哥丟下來的木棉果,拿在手裡甩來甩去,母親伸手,她就躲避,母親撿拾地上的果實,她就給母親,咯咯笑個不停。
母親東張西望,如做賊一般,壓著嗓子對兒子說:“你看著攀城方向,有人就趕緊下來。”她不停的督促兒子快點下來。
胡欣給石頭是個眼神,兩人放慢腳步,故意躲在樹後,以免驚動母子。
女人把紡錘形的木棉果踩在腳下,用力搓,果實炸裂,女人把裡麵棉絮取出來,放在身邊篩筐上晾曬。
篩筐上堆滿了這雪白蓬鬆絲棉,母親仰起頭,拿起地上的鉤乾對樹上的孩子說:“下來吧,樹高有刺,還危險,可以做個新被子了,在給你阿公做個枕頭,好睡眠。”女人看見胡欣兩個歸家的獵人,直起腰來,反手拍了拍肩膀和後背,催促樹上的孩子說:“快點下來,這太陽都要落山了,我們也要回家了。”
突然攀城方向塵土飛揚,數騎狂奔而來。胡欣看著這母親驚慌失措的對孩子喊叫:“快點下來,快點下來,他們來了。”
男孩一手抱著樹乾,伸長臂,整個身子成誌向,像木棍,要這樹梢上那顆最大的果實。
胡欣兩人伸頭看她邊喊邊抱起地上的孩子,把整理好的木棉用腳往草層裡推。石頭耳朵貼近樹乾,明顯感覺震動,知道有奔馬。正想告訴胡欣幫助母子,以免被奔馬碰撞。但這樹在路邊,碎石淺埂之外,並不妨礙同行。
轉眼間,四匹馬上出現視線裡。三人明晃晃金鎧亮甲,手拿刀槍,攜弓挎箭的兵士。中間以為速發冠帶,長衫布衣,兩腳猛夾馬鐙促馬,手中彎弓搭箭,距這顆大樹數百步,驚馬嘶鳴中,“嗖...嗷”一聲鳴笛劃破長空。
書上的男孩猶如秋風中的落葉,身體被樹枝抵擋兩下,重重的跌落樹下,趴在亂石和雜草中,一動不動。
馬疾馳而過,風卷揚沉入如霧,久久散去。那母親箭步衝到孩子身邊,雙手抱起來孩子,絕望的目光呆滯,全身抽搐。
胡欣和石頭本想接住掉落的孩子,無奈,到麵前。孩子死了。一箭穿心,胸前箭杆,背後箭鏃,血流濕衣滿地。
胡欣和石頭驚呆了,剛才還活蹦亂跳的生命就這樣沒有了,剛才還其樂融融的一家人,這個陰陽兩隔!嗚呼哀哉!悲愴絕望!
什麼人這樣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無法無天,比惡魔還讓人深惡痛絕。
胡欣目光追著消失於飛塵中的奔馬,石頭抱起孩子試圖喚醒內心的期望。
孩子已經無力回天,這個母親目光呆滯,以淚洗麵,沒有言語,這痛苦隻有經曆的人才能體會,為什麼要體會這樣的痛苦!都是人,為什麼就隨意結束他人的生命,弱肉強食,天降橫禍,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人為的災難!
石頭內心也絕望至極,他想拿刀,但目標不見蹤影,滿心滿眼的仇恨。石頭對胡欣說:“攀城是塊硬骨頭,絕不能掉以輕心。”
胡欣點頭,他看了眼明心死的女人,雙手緊抱兒子,生怕一鬆手就失去了一樣。她已經失去了兒子,隻是希望這是夢中。
身旁的小女孩還不知人間險惡,她以為哥哥熟睡了,在篩筐抓了一把潔白的木棉,放在哥哥懷裡,木棉被鮮血染紅,夕陽下,一朵盛開的木棉花,驚豔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