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女眷早已到場,更有那不拘一格的女郎,像模像樣地畫了一幅賭盤圖,鋪開在長條梨木案上押勝負。上頭堆放不是錢幣,全是香粉珠釵,像個琳琅滿目的小攤子。
“點翠閣的蝴蝶嵌珍珠赤金簪,我提前大半月訂貨才買到的,攏共沒戴過幾回。”秦三娘率先將赤金簪放到個空的甜白釉淺口碟裡,推到代表金吾衛那格賭盤裡。
“我跟一盒雲夢閣的雙花胭脂,金吾衛勝。”
“我跟一對鎏金黃寶石手釧……”
除卻想支持自家夫君,意思意思撐個場子的,女眷們押寶金吾衛的占絕大多數。獨獨有個藕粉色輕裘衣的女郎財大氣粗,擱下一錠足秤的金元寶,“我賭右威衛勝。”
俞知光正關注著上頭押寶的物件,見此好奇地朝女郎注視,卻得到她冷冷一瞥,冰渣子似的刺人。
女郎看向她:“你就是薛將軍新娶的妻子?要跟我賭一把嗎?我可再加碼。”她作勢往袖口裡再掏荷包。
俞知光擺手:“我就是看看。”
在場女眷除卻秦三娘和李四娘是她出閣前的點頭之交,其餘都沒打過交道,包括這位粉裘女郎。
她離長條案遠了些,正要尋個位置坐下。
一位披著煙紫色鬥篷的美婦人指出身旁的空位,眸中含笑看向她。俞知光落座道謝,聽得婦人柔聲道:“那位右威衛司馬將軍家的新婚夫人,姓姚,叫姚冰夏,向來是這樣喜惡分明的直性子。你彆放在心上。”
俞知光父兄皆是文官,交際也大多數限於文官圈子。
“不知這位夫人怎麼稱呼?”
“我夫君是金吾衛中郎將陳鏡,大娘子想必是見過的。我姓柳,在家中行四,大娘子喚我柳四娘便可。”
陳鏡是薛慎營裡的副將,俞知光見過兩麵。
難怪對她這樣熱絡,俞知光眉眼一彎:“柳姐姐。”
柳四娘笑得更真心幾分,眼神覷向被押寶成小山堆的甜白釉淺口碟,“大娘子真不下注?旁的比武賽不說,每年就搏擊與騎射這兩項,薛將軍隻要下場,都是頭籌。”
俞知光摸摸發鬟上的珠翠,又看看腰間珠串,“我今日穿戴都是心頭好,哪樣都舍不得。”
她話音剛落,比武台上銅鑼連敲三下,搏擊開始了。十二衛各派一人,按抽簽順序,兩兩對搏。偌大的比武台用粗麻線拉出六格擂台,誰先掉落出線誰便算輸。
霎時間,比武場上都是身形精壯的青壯。
俞知光試圖從滿場男人裡找出薛慎,還未找到,就見一人被淩空掀翻,幾乎是扔出了擂台線外,掉落到周邊鋪好的棉褥和沙袋上。
同他對打的人背對看台。
金吾衛袍上繡著辟邪神獸的圖騰,束腰勒得窄緊,下擺半紮起,一雙長腿顯得尤為矚目。
俞知光覺得熟悉,男人側過臉,果真是薛慎。
十二進六,六進三,薛慎都是全場最先勝出的人。
明明第二輪對手體格與他不相上下,近身不過十招,總能被薛慎尋到破綻,一擊快準狠地製服。
“疼疼疼!薛將軍手下留情。”三大五粗的青壯,嚎出了殺豬般的叫聲,隔著老遠地傳到帳篷裡。
帳篷內女眷笑開了,細細聲議論起來。
“還得是薛慎將軍,彆人還沒比明白,他就勝了。”
“哎喲早知不壓我家那口子。”
“你也就嘴上說說。”
“最後一場還沒比呢!說什麼喪氣話!”
又脆又快的女子聲線插進去,帶點憤憤不平,是剛才下了金元寶壓右威衛勝出的姚冰夏。姚冰夏沒看俞知光,但坐在她身旁交好的幾位女郎把目光輕輕投降了俞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