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那碗長壽麵用的是最普通的白瓷碗盛著,最上麵還臥著一個雞蛋,蔥段點綴,油汪汪的湯底,很漂亮。
桌腳伏著一隻赤狐,右後腿受了傷,殷紅的血浸透了白色的繃帶。
“這是?”宋佑安蹲下身子,拉了一下赤狐受傷的後退。
“你不是喜歡赤狐?宮中日子又長又悶,我想著給你獵一隻作伴。”君寄卿眼底漾著溫柔,“快點吃長壽麵吧,晚些麵要坨了。”
宋佑安低垂的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
她自己身處在這吃人的牢籠裡,竟然也成了害這赤狐的罪孽。
麵的味道很不錯,據說用的是蝦煉出來的油,吃起來很香,可宋佑安卻想掉眼淚。
這是她不在家中過的第一個生辰。先前除夕夜宴結束後,宋夫人總是會親手給她煮長壽麵吃。
宋夫人的廚藝很好,麵條軟爛,用的是老母雞湯,配上蛋花,宋佑安總能喝上一大碗。
即使宮中的食物再美味,她也不敢在晚宴上多吃,心心念念著那碗長壽麵。
宋佑安就著麵條,將口中的酸澀吞進腹中。她自以為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可還是被君寄卿儘收眼底。
“可是想家了?”
宋佑安喝完最後那一點湯,沒有說話,或者是根本難以說出話來。
她沒有抬頭,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
再次抬頭,君寄卿已經不在了,偌大的宮殿中隻剩宋佑安一個人。
她不明白君寄卿又在搞什麼名堂,殿外忽然一聲巨響,白芍匆匆走進內殿,麵上帶笑,為宋佑安披上大紅的毛氅。
“太子妃隨白芍來吧。”她眨巴眨巴眼睛,還像是當年在宋府一樣。
宋佑安鼻子一酸,她不想呆在東宮,不想呆在皇宮,不想一輩子隻能被束縛在牢籠中。
可是她不能。
宋佑安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走出屋。
君寄卿背對著她站在院子中,仿佛是後背長了雙眼睛,就在宋佑安剛踏進院子的那一刻,他將雙手放在左耳邊拍了拍。
霎時間,五彩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將漆黑的天空照亮。
宋佑安抬頭,絢麗的色彩在她的眸中彙聚,最終成為星星點點漸漸散落。
在她的十六歲生辰那日,也是這個男人,為她綻了滿城煙花。
在那一瞬間,宋佑安真的期冀過所謂的愛情。
可是少女的幻想終是被現實磨儘。處理不完的繁瑣內務,各種開支花銷,儲君的飲食喜好。
做了太子妃的她感覺自己不像是個人,而是一個老媽子。
她好累,這樣的生活她一點也不喜歡。
終於,少女心中的最後一頭會悸動的小鹿也撞死了,撞死在了煙城的那個雨季。
過著奢靡的生活,宋佑安常常會摘下自己頭上的金釵,細細打量,又想起當年那碗爛肉麵。
她想,二哥也是餓死的嗎?在那樣的冬天,錦州的父母官尚且如履薄冰,那些活下來的人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聽說有人互相買孩子吃,宋佑安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