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象微微仰頭,目光脫離了稻草人深凹的眼窩,眼前重現光明。
他打量著稻草人那麥稈上的乾枯痕跡,繼續平靜敘述:
“六百七十四年前。”
“你如同往常一般,恍若一個真正普通的稻草人,屹立在某個小鎮外的麥田中,烏鴉落在你肩上,陽光儘力的避開你。”
“你在等候天黑,而後收割整個小鎮的生靈。”
路撒冷眯眼聆聽,原始恐懼臉上那戲謔的笑容消失了。
陳象平靜敘述:
“可有一個小女孩找上了你,她靠在你身上,孤獨的向你敘述苦楚,一邊敘述,一邊扯著麥稈隨意編織,臨走前,她將編織好的帽子放在你的頭上。”
“你覺得很有趣,破天荒的沒有收割小鎮,繼續如同一個普通稻草人般,屹立在麥田中,一動不動。”
“往後每天,小女孩都會在臨近日暮時靠在你的身邊,最開始是對著你敘述苦楚,後來什麼瑣碎事都會告訴你,她還給你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
“阿稻。”
原始恐懼立直了身,黑霧再起,鐮刀上映出冰冷的光,
祂冷冷發問:
“汝,是誰?”
陳象並未回答,隻是繼續自顧自的敘述:
“如是過了二十年,這二十年間,你似乎成了一個真正的、普普通通的稻草人,沒有狩獵,沒有收割,每日在麥田中傻傻紮根,等候女孩的到來。”
“直至那年年末,女孩如同往常一般,靠在你身邊,她告訴你,她要和朋友去登山,可惜沒法帶著阿稻你一起去。”
“你靜靜聆聽,想要說話,但最終還是緘默,你告訴自己,你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稻草人,稻草人是不會說話的,如果說話,會嚇壞女孩。”
“女孩去爬山了,再也沒有回來。”
“你衝去了地獄,守在冥河邊,沒有看見女孩的亡魂。”
“你重新化身原始恐懼,耗費三年調查一切,最終查明,登山那日,兩位偽神爭戰,餘波殺死了女孩,她的靈魂也墜入虛空,徹底失落。”
“你殺死兩位偽神,你將女孩長眠的那座高山與久駐的麥田從現實中剝離,化作自己的神域,你屹立高山上,也紮根麥田中。”
“最後,你求上了幽邃虛空教會,許諾效忠一千年,換取幽邃虛空的承諾,在千年後徹查虛空,為你找到女孩的亡靈。”
“至今,已六百五十一年.”
“你想,還有三百四十九年,你就可以再次見到女孩了。”
“還有三百四十九年,就有人再次呼喚你為阿稻了啊.”
路撒冷眼中浮現出驚詫,顯然不曾聽聞過這一則秘聞,也猜測到陳象所言,恐怕是事實!
這個原始恐懼
此時,原始恐懼已然高舉鐮刀,懸在陳象頭頂,恐怖威壓讓陳象肌體龜裂了,鮮血淌出!
“汝,到底是誰?”原始恐懼冰冷發問,沙啞的聲音帶著浩瀚天威,整個偉大城在此刻驟然寂靜,所有人都從睡夢中驚醒,心頭都生出莫名的恐慌!
陳象咳血,身軀在重壓下逐漸佝僂,卻依舊平靜開口:
“你比所有曆史記載都更加古老。”
“而我,就是曆史。”
“我洞察一切,我見證一切,我之所見無有任何錯漏;”
“我行走在人世間,我凝望所有深邃黑暗下的所有隱秘;”
“我既見你,便知一切.”
他頂著恐怖重壓,強行直起腰背,凝視著這個原始恐懼:
“我既知一切,自然也知道那個女孩魂靈的下落啊.”
“告訴我!”原始恐懼猛然靠近,路撒冷撐起身,似乎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陳象卻隻是燦爛一笑,撕裂的麵龐上滿布鮮血:
“我不說,怎麼,打死我?”
原始恐懼高舉起鐮刀,似欲斬下,漆黑之息彌漫!
陳象堪比舊日道路頂尖聖者的體魄在龜裂,鮮血如同不要錢似的灑落,可他依舊平靜,甚至在笑。
“來,砍死我。”
原始恐懼震怒,漆黑之霧翻滾如潮,身後浮現出古老幽暗之所的虛影,頭上那頂破破爛爛的稻草帽微微震顫!
祂似立在高山,又似立在麥田,神域在展開。
許久。
祂最終還是沒有劈下鐮刀,收起了神域,冷冷道:
“三四百年後,我一樣可以知道一切。”
陳象咳了口血:
“你確定女孩的靈魂真的失落在虛空中麼?”
“你確定幽邃虛空真的會告訴你真相麼?”
“你確定女孩真的是死於偽神之戰的波及麼?”
“阿稻,你,確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