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福晉烏拉那拉氏在四爺麵前被迫默認了格格要出門,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辛苦地處理了一天的王妃事務,心裡哽著淩霄大逆不道的這件事,四福晉氣得不想睡覺。
“什麼氣度?不過是麵對主子不卑不亢,沒有尊卑罷了!”
四福晉指著能進她屋子裡貼身伺候的丫頭們,對她奶嬤嬤說:“我身邊這些人,離了主子,個個有氣度!”
雍王府最大的女主子是四福晉,四福晉進宮去拜太後拜德妃,那也是一點氣度都沒有的。
大家一層一層往下拜,對上對下有不同麵目。連烏衣門第的納蘭容若都要認,你淩霄一介侍妾,憑一首浣溪沙就想在這樣的層級中逃脫?做你的春秋大夢!
四福晉最氣的是——憑浣溪沙不行,憑四爺的寵愛,淩霄她是真的行。這都要出府逛街了!
遍數皇子府邸,治家最不嚴謹的、最寵妾滅妻的也沒有這樣的先例!
奶嬤嬤怕主子氣大傷身,在旁開解道:“西林覺羅格格確是不成體統,明日把她叫來訓斥管教一回也就是了。”
自然會壓著她乖乖放棄出府,回院子裡去抄女戒。
四福晉聽此言,推想了一番四爺的反應——並無大礙。她家爺雖然有時不從規矩,卻不是個不認規矩的人。她作為嫡福晉管妾室天經地義,連爺們也彆想摻和!想到此處,她平順了脾氣勉強睡下了。
誰知等到第二日奶嬤嬤親自去傳喚淩霄,淩霄居然一大早已出門去了。
一整個上午來福晉正院稟報回事兒的太監頭子、管事娘子心底都暗暗發苦,扯住相熟的悄悄打聽,福晉主子一貫好脾性,是誰敢惹怹發這麼大火兒。
誰惹怹發火?
就,派在王府門口等人的太監還沒把西林覺羅格格等回來呢!
眼看午膳的點兒早過了,氣氛愈發壓抑的正院先迎來了娉娉婷婷的二格格。
這是正經的和碩格格,又一年大似一年,已經定了夫婿,明年就出閣的。四福晉格外給小姑奶奶體麵,暫壓下怒火,緩聲問她累不累渴不渴。二格格回答說一切都很順利。兩人隻字沒提淩霄,來回說了幾句話,福晉便打發她去見李側福晉。
二格格走至廊下正見換了裙衫的淩霄往正院來,她不禁停步望了一望方才一同出行的旅伴。
她與淩霄都由這府中男女主人管束,地位天上地下。她是奉了父命出府的,福晉不過關懷幾句。淩霄也是四爺允準,正院這一關卻難過。
不光是二格格,候在一旁的管事娘子上下人等也都是仰頭看著淩霄進了福晉的門的。
淩霄在正門見到來傳喚的小太監的神色,就知道出門這事兒可能是觸碰福晉底線了。小太監本是要催逼著她立至的,隻是她救助耍雜技的小仙童的時候身上沾了血汙,小太監雖然忠主心切,也不敢讓她這樣去見福晉。
——那就過了。淩霄格格過了還能保命,他敢在這樣的後院傾軋中拱火,那是嫌自己
命長。
淩霄換過衣裳,穿戴一新,像初見時規規矩矩的新人,規規矩矩俯身行禮:“給福晉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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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晉沒叫起,室內一片寂靜。
膝蓋酸痛,淩霄低眉垂目,徹底把飄起來的小覷天下英雄的心扯落了。四福晉,雍親王妃,孝敬憲皇後,隻可能比王熙鳳厲害,不可能比薛寶釵差。
我比她強在何處呢?不過是從小沒有被教育做人/妻母,而是努力讀書罷了。
淩霄眨一眨眼睛,低聲說:“此事另有隱情,請福晉聽我稟報。”
福晉終於冷笑一聲,“你倒是說說。”
淩霄張嘴就說:“不知道爺是怎麼和您知會的,實在是王爺逼我出門去買炭。”
甩鍋,就甩鍋,自己擔不起來的鍋果斷甩給能背的人。
出格的事兒往主子阿哥身上推,福晉可見得多了,但淩霄這話還是怪異到令福晉錯愕:“買炭?什麼買炭?”
淩霄順勢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屋子裡的侍女。
四福晉將信將疑,涉及自家王爺,還是如此奪嫡關頭,她揮了揮手,侍女們都退下了。
淩霄便開始忽悠道:“我家中有一用煤的秘方,能用一噸煤燒出兩噸煤。如此暴利不敢沾惹,嫁入府中才敢獻於王爺。因此王爺遣我買煤,還要我去莊子上團煤球。”
福晉:“……”
麵對淩霄那熟悉的感覺又出現了。紅袖添香的才女不是什麼罕見人物,但淩霄的浣溪沙如最堅硬的釘子死死楔在這個名頭上,如何詆毀或捧殺,她的不卑不亢都是建立在這闕浣溪沙之上的,不能為任何言語甚至鋼刀而動搖。
今日就更離譜了,所謂王爺逼她買煤雲雲,聽之令人發笑。但如何令人發笑,漏洞萬千,都抵不過她的秘方!由文學而經濟,福晉細一琢磨她所說“一噸煤燒出兩噸煤”,以她王妃之尊也是駭得心驚肉跳。
“既如此。”四福晉緩緩說,“你便快去複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