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康熙大帝主宰江山五十餘載,台下兒子們這點小伎倆如何看不出來。因此他順水推舟點了雍親王:“老四,這是何事?”
老四後院新人的事康熙聽過。
康熙雖然早早死了不少皇後,以至於兒子們結親娶婦都是他這個汗阿瑪全程操心,但也不至於關心兒子又新寵了哪個格格。
“寵妾滅妻”,這是仕林攻擊的好借口,但在皇家強求康熙為兒媳婦做主那可實在想多了。
“放縱格格出門”?笑死,如果堂堂親王連讓格格出門逛街的權力都沒有,康熙這皇上當著也沒意思!
西林覺羅格格的名字是跟著雍親王仁善的好名聲一起報上來的。
淩霄當機立斷把百戲的小兒送到醫館,市井中流傳的還是雍王府的名聲。正所謂,你在外麵,代表的不是你自己,你代表的是雍王府。
康熙自詡洞察朝野,但有空沒空琢磨琢磨他四兒這個操作,難得有點迷茫,咋也想不明白。
雍親王賺名聲這個方式未免過於崎嶇蜿蜒了——讓他的格格出門逛街時把遇到危險的平民小孩用雍王府轎子送到醫館。退一萬步說,當時旁邊還站著一個雍王府二格格呢,刷名聲也得給二格格刷上吧?
但如果說雍親王不是有意——你就說有沒有美名流傳吧!
雍親王對上皇父審視的目光,想掐死自己的冤種兄弟。
他的新寵是誰?淩霄!
淩霄是誰?他的寶藏曾曾侄孫女!
皇宮家宴聚焦他的珍寶大孫女,世宗爺現在想罵人!
“兒臣……”世宗爺猶豫一下,兩害相權取其輕,為大孫女背個鍋有啥不舍得的,他乾乾脆脆地認了:“西林覺羅氏新入府,兒臣的確偏愛一些。”
下首充數的五爺七爺悄悄睜大了眼,啊,這還是我那不近女色不苟言笑的四哥嗎?這,這就認了啊???不掙紮一下嗎?
挑事兒的老九被噎了一下,繼而立刻反擊:“我怎麼聽說四哥這麼偏愛的格格,至今還沒進過人家屋子呢?”——這不是啥秘密,托淩霄那一嗓子的福,雍王府前後四條街都知道,旁邊就隔一條夾道的八貝勒府隨便一打聽能聽滿耳朵。
全場都安靜了。
像九爺這樣現場圍觀過“血染雍王轎,格格坐煤堆”名場麵的人不多,下死力氣打聽四爺後院事兒的就更少了,連愛八卦的康熙都沒聽過這樣的密辛,聽完被他好大兒驚呆了。
今天列席的皇子中最末是十七阿哥,他雖然還在上書房,離娶福晉還有些日子,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目光立刻與其他兄弟一樣投向了他四哥。
這其中,唯有十三爺臉色扭曲了一瞬——他今天上午剛進了歲榮軒。
九爺本意是要攻擊你這個格格絕對有古怪,有很大滴陰謀,但他忽略了凡人對於八卦的極大熱情。
對於不睡公開宣稱偏愛的小老婆,多疑如老皇帝第一反應都是:“老四啊……”要不阿爸給你找個太醫看看?
康熙沒有說完,全場都聽懂了,素來跟同母哥哥不對付的皇十四子已經壓不住笑聲地搭了腔:“四哥,可不能諱疾忌醫啊!”
三爺又想踩一腳渾水了,抬舉妾室這種傳聞不算什麼,真能錘死了他四弟身體有恙,可比什麼都能打擊四爺黨。
四爺額頭血管突突跳,十四這個討厭鬼本來就夠惡心人了,麵前老三還蠢蠢欲動,曾經幻想過但由於淩霄給他的驚喜太多太快以至於後來沒再想過的一個場景突然躍上心頭。
不就是想窺一窺我寶貝大孫女嗎?看一眼嚇死你們!
雍親王緩緩邁出坐席,決定向淩霄學習,給一家子冤種兄弟和冤種爹帶來一點碾壓式小震驚。
雍親王站立當間,心底陰嗖嗖地冒壞水,麵上氣定神閒:“皇父,皇父所賜西林覺羅氏金章玉質,宿慧天成,有天人之姿,察宇宙之理。兒臣與福晉甚愛之,欲使她清清靜靜念上三月的經文黃庭,為我大清祈福。”
雍親王正兒八經的奏文一說完,康熙又找回了琢磨了幾日夜都邏輯不通的迷茫感。
你說啥呢?
好在這次康熙不是一個人,有滿堂兒孫陪著一起!
老皇帝龍目往下一掃,想使壞的老八老九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純吃瓜的五七等人猶如吃瓜沒帶刀,傻乎乎地望著瓜皮發呆,再往下十五十六十七三個小阿哥尤其沒城府,滿麵透露著愚蠢。
隻有老十三麵無表情坐在那兒,仿佛他四哥肚子裡的蛔蟲。
“胤祥。”老十三在廢太子中帶給康熙爺的心理陰影還沒過去,康熙冷著臉喊他十三子的大名,“你看來是明白老四。”
康熙這話一出,上下的哥哥弟弟都瞅十三。老四眼瞅著已經諱疾忌醫失了智,能不能來個剖瓜的人。
因為她太優秀了所以我不睡她??老四啊,你他媽真是什麼瞎話都編的出來啊!
十三爺起身:“回皇父,以臣想來,四哥如此高評……西林覺羅格格,想必是格格確有出眾之處。”
這話又把皮球踢回四爺,滿座不得不重新把目光再投回去。
四爺不敢再逗他長壽的皇父,立刻躬身:“西林覺羅格格入府後曾誦舊詞一首,震撼人心,兒臣願請皇父撥冗品鑒。”
氣氛烘托到這兒了,康熙點了頭,他四兒到底有沒有失了智就看這詞是啥玩意兒了。
一旁就有史官的筆案,四爺提筆沾墨。三爺仗著自己是兄長,也踱步到一旁看他默寫詩詞,口中直播念到:“山、寺、微、茫、背、夕、醺……”
念著念著他就不念了,眼光死死盯著四爺筆下一個個俊秀飄逸的墨字,想催他趕緊把詞寫完,又不敢驚動他。
四爺慢慢悠悠寫字,心底暗爽,麵對三哥從來沒這麼快樂過,是想起冤種三哥以後改名允祉也不能超越的快樂!
讓你天天酸文假醋拽文修書,文采被我們格格碾壓的感覺怎麼樣啊?
四爺慢條斯理把筆擱起,拈起字紙抖了抖,笑眯眯地問旁
邊雕塑似的人:“三哥以為如何?”
三哥不以為如何,三哥同手同腳走回自己座位了。
這是認輸的意思。
而且被打擊得不清。
眾冤種兄弟盯著四爺手裡的紙:不會吧……
大家都有汗阿瑪賜下來的格格,就你撞大運得了一個蔡文姬再世?
八爺九爺對視一眼,無論如何沒想過事態是這樣的發展,一篇詞而已,還真能定政治交鋒的勝負?
“念!”康熙爺一聲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