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霄說要留宿寺院,護衛們一點磕巴不打,立刻給寺院交香火錢租下了一間客院。什麼?側福晉獨自在外留宿不妥?這不是住下來之後立刻派人回府給王爺打過招呼了嘛。
隻有洞悉一切的鬆嶽扭曲著臉給侍衛們訓話,這是在漢人的地盤上,都不準透露身份,安保要做好,保密也要做好,頂天了叫一聲格格。
侍衛們都覺得理所當然,還覺得他囉嗦,兄弟們是這麼不懂事兒的人嘛,鬆哥你就放心吧!
鬆嶽:我不放心!我一點不放心!
鬆嶽捂著牙去跟淩霄複命,格格,兄弟們的口徑都對齊了。
淩霄點點頭,挺好,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編的。
“格格,織造署那邊送來了鋪蓋。”萬年春進門回報,“王爺說了,織造廠自有曹顒盯著,格格隻管開心玩耍。”
鬆嶽:“……”
王爺你就寵她吧!!!你知道她在外麵多開心嗎?!
他忍不住又盯著格格瞧,格格,你就一點不感動嗎?真的忍心這麼糟踐王爺一片真心嗎?!
淩霄隨口說:“彆什麼‘織造署’‘王爺’的,就改口都叫‘家裡’。”
“是,”萬年春非常順溜地改口:“家裡還叮囑說,誰讓格格不開心了,都記下名字!”
鬆嶽憋著氣看萬年春一眼,把她叫出來說話。
“今兒下午格格跟姓袁的說的話,你沒聽見呐?!”
“我進宮學的第一件事,就是聽主子的話。”萬年春反問這親王府的正四品二等護衛,“咱們格格是心裡沒數的人嗎?”
外麵伺候的不清楚,萬年春可是門清兒,王爺從來沒進過格格的屋子!
她轉身要進屋,還不忘回身點點外麵伺候的,威脅說:“你要是敢讓格格不高興,你的名字我也是要記的。”
鬆嶽:“……”
仗著你如今在內務府幫著格格胡作非為是吧?!
你拿王爺威脅我!誰是忠臣啊!王爺你可要辨明忠奸!
……嗯?王爺你能辨明忠奸的對吧?
鬆嶽心事重重地離開院子,一出門就撞上了隔壁院子的方秀才,方秀才整個人都呆住了:“兄台,你怎麼在此處啊……”
鬆嶽理都不理他,冷笑一聲,當然是因為你們在此處!原以為你們靠才學,結果是靠臉!
方秀才看著已經有持刀護衛把守的、一下子級彆都不一樣了的隔壁院子,瞪大了眼,一下子竄進長住的寺廟客房:“仲良!”
袁仲良正在進行內心的激烈鬥爭,這口軟飯,我要不要努力吃一口呢?
他會讀書,年不到二十便是舉人,家裡遲遲沒有給他定親,就是指望他一口氣考中進士,自然有好的親事找上門,什麼座師之女、清流閨秀,都是可以匹配的。
如今人在廟中坐,滿洲貴女天上來!袁仲良再也沒想過能遇見這樣的姑娘!
“仲良你冷靜。”方秀才憂心忡
忡,“你不覺得這裡麵有問題嗎?”
你仔細想想今天的事兒,不就是個大號的荒山遇野狐劇情嗎?她說她是格格她就是格格?格格親自出門擇婿?你聽聽,多荒唐!
不過是兩匹馬幾個護衛罷了,真演這場戲也不是演不出來。你袁舉人可是貨真價實青年才俊,值得被人做局啊!
袁仲良被友人一勸,發熱的頭腦也有些冷靜。
“她怎麼騙你的?”方秀才胸有成竹,“她是不是說要帶著半城嫁妝嫁你為妻,還保你官運亨通?”
袁仲良:“……她說出門逛逛可以約她一起。”
方秀才:“……”
方秀才思來想去,也隻能說,“如果她要哄你錢財,你可千萬要和我商議!”
袁仲良默默拿出一個精美的匣子,打開,裡麵一摞價值千金的絕版書:“這是格格今天贈我的……”
方秀才:……臥槽!借我看看!!
第二天,方秀才特意陪同袁仲良一起去佛殿見這位貴女格格,見她眸正神清,姿容絕代,倒覺得也不怪好友動搖,雖然還是很不理解你們滿洲貴女都自己出門談戀愛嗎……
護衛們遠遠跟著,鬆嶽和萬年春緊緊跟著,方秀才也一起,淩霄由老住戶袁仲良介紹著逛寺廟。
她拿一把輕巧宮扇,有時扇風,有時遮陽,舉止曼妙,氣度儼然。袁仲良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神仙妃子,往往介紹著佛陀就看住了。
淩霄用扇掩著半麵,看他的呆樣笑得樂不可支,金步搖在頭上亂顫。她笑起來更生動,不是他家中姐妹的“矜持”小姐樣,另有一股從未見識過的風神,蠱得袁生頭暈目眩。
哎呀,淩霄忍不住想,四大爺固然是條剛強漢子,如何比得上眼前袁生可憐可愛?
淩霄用扇子拍拍袁生,“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
晚飯方秀才就不摻和了,他好友畢竟是男人吃不了虧,鬆嶽和萬年春也退後,留下淩霄和袁生在四麵開闊的亭子中對飲醇厚的黃酒。
今日夕陽正好,天朗氣清,淩霄與袁生談玄說道,似醉非醉間,看他麵容如昔,不由恍惚。
從前她和初戀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兩個人壓馬路逛街,都不想自己先認慫,硬是一走一天,留給對方的第一印象是真能走。現在回想,仿若蓬萊舊事,煙靄紛紛。
“沒想到能遇見你。”淩霄喃喃說。
“什麼?”袁仲良關切探頭。
淩霄微微搖頭,我本想在廟裡隨意找個無牽掛的外地書生,自保他榮華富貴。你生了這樣的臉,性子又平和有癡性,倒有些不忍將你牽扯進來。
“你怎麼哭了?”袁仲良有些怯怯的。
淩霄並不做拭淚動作,隻說:“沒什麼,我隻是……想起一首詩。”
她微醺著舉起杯子,一字字念從前不懂的詩:“千家笑語漏遲遲,憂患潛從物外知。悄立市橋人不識,一星如月看多時……”
袁仲良被詩作一驚,卻無心品味,脫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