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沉默了許久,他很讚同土斷,以土斷為抓手滌蕩一下南方的洪武,建文兩朝的舊勢力,本來就是他在登基後考慮的第一件大事。
不把南方收拾妥當了,不把自己的心腹安排到各種關鍵職位上去,他怎麼可能放心的帶兵回北方。
要知道,靖難之役的結束,不過是他這個永樂大帝生涯的開始。各種問題千頭萬緒,一個處理不好,剛剛打開的局麵就要徹底傾覆。
但朱棣也很清楚,自己不能真的徹底一杆子捅下去,把南方的文人地主都殺光。
不是他仁慈,也不是他害怕會掀起什麼反叛,在當今天下,論打仗,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更何況,南方成建製的武裝力量早就被他和大明戰神一起摧毀的差不多了,地方根本不可能組織起什麼有效的力量反撲。
真正的問題根源在於,徹底掀桌子以後,誰幫他治理地方,讀書人隻出生於地主家庭,這是繞不開的現實。
至於廢除徭役,這道政策一旦頒布後,以後修路,修河,運糧這些事誰來做?
長久的沉默後,朱棣把自己的擔憂都寫給了蕭盼盼,同樣也告訴了道衍。
道衍並沒有立刻給出回答,他也在等蕭盼盼這個未來人的觀點。
“先說土地丈量,從您父親建立大明朝,到您現在也不過35年吧。”蕭盼盼說道,“這三十五年來,你們大明的總體發展是正向的,說白了,你們還沒有進入一個王朝必然要麵對的衰落期,最具破壞性的反而是朱允炆在位的那四年。”
寺廟裡的應能聽到這,慚愧無比的垂下了頭。
“但你們大明朝的運氣很好,獲得了一次糾錯的機會,讓朱允炆隻在位了四年,使得他對整個大明朝統治基礎的破壞沒有深入下去。”
“什麼叫破壞!那叫建文新政!”一眾南方地主們歇斯底裡了。
“所以,您麵對的不是一個團結一致,在朝廷內部擁有強大代言人,在地方擁有大量土地和依附人口的豪強集團。所以隻要您按照您父親的魚鱗冊進行一次正常公正的土地核對,我相信您不會遇見什麼太大的阻力。”
聽到這,朱棣恍然的一笑。這算是他的燈下黑了,而且造成他形成這種思維的人正是蕭盼盼。要不是這丫頭總是在說庶族文人集團有多強大,他也不會有這種顧忌和擔憂。
一旁的道衍也是無奈的一笑,他發現自己剛剛也陷入到了朱棣的那種誤區當中。
現在唯一受傷的就是一眾南方地主了,然後他們發現自己麵對朱棣這個屠夫時,真的無能為力。
“在土地清查完畢後,下一個措施就是逐步的廢除徭役,解放生產力。”蕭盼盼頓了頓,“先說徭役,你們古代的徭役大體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地方性的,一種是異地性的。”
“地方性的就是在自己家鄉附近維護一下治安,修一下道路,水渠什麼的,苦嗎?很苦,因為有大量的盤剝和欺壓存在,但不至於徹底丟了小命。異地性就是如修長城,修運河,打仗運糧這樣的大動作了,那是真的要丟命的。”
“你們古代總說的輕徭薄賦,本質上指的就是不要去搞這些大動作。”
朱棣沉默著,他就是一個要搞大動作的人。
“古代的精英階層,經過秦,隋二世而亡的教訓,得出了輕徭薄賦的執政總結,這是值得讚賞的,更是進步的。”
嬴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但還是那句話,輕徭薄賦隻是治標,他解決不了國家發展過程中,不斷增大的人力需求問題。”蕭盼盼頓了頓,“而且隨著朝廷執政能力的不斷減弱,機構臃腫,貪腐橫行,所有的執政成本高速增加,任何輕徭薄賦都將無法實現。”
“具體該怎麼做?才能既做到減輕底層百姓的負擔,又能保證人力的充沛。”朱棣提問道。
“有現成答案的,雇人,錢從土地裡來。這本質是本經濟賬,隻需要把徭役所需要的錢,攤進到土地裡,根據土地的多寡來收這筆錢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