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彥博轉頭看向王安石,眼裡全是不屑,“你想把他們組織起來?”
王安石又是一怔,下意識的就瞄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官家。
“這就是了,你也怕不是嗎?”文彥博笑了,“好,就算你不怕。那把這些人組織起來,誰來養?錢從哪出?裁撤禁軍嗎?你敢裁嗎?禁軍裡有多少人在吃空餉你知道嗎?”
文彥博頓了頓,“裁撤官吏?這天下靠誰來運轉?她蕭盼盼有一句話我非常讚同,大宋就是建立在三冗之上的。裁掉哪一個大宋會步入危機!”
在場的國家重臣們自覺不自覺的都點了點頭,因為文彥博說的是事實。
“這就是臣說太祖可變,太宗之後都不可變的原因,因為太祖可壓製禁軍,可指揮禁軍,而我等隻能收買禁軍!”
王安石愣在了當場,無言以對。
“文公,彆說了。”蘇軾站了出來,準備結束這場可能失控的對話。但他的想法沒有實現。
“依愛卿之意,朕就該眼看著這天下糜爛下去?”趙頊神色晦暗不明的注視著文彥博。
文彥博恭敬的行了一禮,不卑不亢的說道,“所謂煤鋼聯合體本質就是蕭盼盼嘴裡的手工業,工業。它們一旦與農業剝離,結果就會改變過往的生產模式。”
“這些從業者隻能高待遇雇傭,不能如往常一般的對待。如此一來,過往的君君臣臣,綱常倫理也自然都要被拋棄。”
“臣敢問陛下,沒有了這些倫理教化,陛下如何麵對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的世道。”
文彥博不等趙頊回應,繼續說道“而所謂的工業,手工業在其能獲取利益之前,要靠誰來養?無非是我大宋無數的鄉紳賢達而已。陛下可曾想過,如若他們不願意出這錢又如何?”
趙頊沉默著。
“官家竟可以弄一個什麼國稅局去收這些稅,但官家能放心這樣一支可以深入到鄉間,又能隨意出入京師的軍隊出現嗎?”
“而所謂的軍校,陛下又能親自去教嗎?這未來女子所說的事都是這天下難得的大道理,但她所有道理的立足點隻有一個,就是她口中的那位教員。”
文彥博目光真誠地看著趙頊,“那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不用臣多說,他能打造一個嶄新的時代,何嘗不是他控製住了一支強軍呢?他給這支強軍注入的傳統便是尊重他們的國家,尊重他們的百姓。”
“這在未來必然成為了一種不能違背的共識,如同我們當下的倫理綱常般。那是他們三千未有之大變局下創造出來的,而官家所處的時代是什麼共識?”
趙頊神色顫動。
“官家,臣看了這些天的直播,心中也是有所得,所謂變法之根本就在於打通官家和底層庶民的連接通道,這樣才能提升所謂的組織力。但官家似乎忘了,大宋的這一渠道早已閉塞了。於士大夫共天下並非士大夫的要挾,而是大宋朝立國後自己的選擇。”
趙頊藏在袖中的拳頭捏緊了。
“臣敢預言,若變法一開,依王大人之法條必然造成的是上層激進施政,下層陽奉陰違,本來還算可以過得下去的朝廷隻會陷入更大的混亂。因為王大人也打通不了這一閉塞。”
沉默片刻後,趙頊看向了王安石,“愛卿可有何說法?”
“文大人之言雖有道理,但卻也是大謬。官家變法是不得不變,就算不能也得去變!”王安石鄭重的下跪行禮,“留給大宋的時間不多了。167年的國祚,官家,大宋還剩下多少年?”
此數字一出,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都隻覺得頭皮發麻。
“臣願為官家,願為大宋拚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