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既觀察到狄仁傑的反應,笑道:“大人現在也察覺到不對了吧?這個翌陽郡主的出現,是多麼地突兀而不合理。”
狄仁傑知道趙既的未儘之詞,但他還是選擇了質疑:“證據呢?我們不能沒有證據,無端地去懷疑翌陽郡主這樣一位李唐宗室。”
趙既聞言,從懷中取出了那雙未完成的繡鞋,還有一包針線。
李元芳與狄仁傑麵麵相覷,都感到疑惑,不解趙既此舉是何用意。
“我說承遠,這……這鞋子和針線是伱哪裡弄的?”李元芳好奇地問道。
趙既有些感慨道:“這就是我當日在山洞中所說的‘驚喜’,也大人要的證據。”
“這鞋子和針線算什麼驚喜?”李元芳還是不明白。
趙既笑了笑,不緊不慢道:“彆急,聽我慢慢道來。”
於是他從頭開始講起:“當日在山洞裡,陸大有來報,說找到了失蹤的鄉親們,大人和元芳喜出望外,跟著大有前去探視。”
“當時我沒有跟你們一同前往,而是進了翌陽郡主曾走出的那個山洞。我本以為,那是個和劉金的地牢類似,臨時設置的假住所,一定沒有居住的痕跡。”
“但是我錯了。粗看之下,那個山洞一切正常。家具、毛巾、被褥等物品樣樣俱全,且所有東西都有使用的痕跡。水盆裡的水也是新的,我甚至在床鋪上找到了一些頭發。”
“這些跡象都證明,那個房間最近確實有人居住。甚至,房間的布置比較簡樸,也很符合郡主俘虜的身份。”
“如此說來,一切不是都沒有問題嗎?”李元芳聞言更加疑惑了。
趙既立刻否定道:“不,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房間裡連一件換洗的衣物都沒有。”
“這又有什麼奇怪的?”李元芳還是不解。
趙既看著不斷提問的李元芳,又看一眼沉默不語的狄仁傑。
他心中明白,狄仁傑對自己的推理分析有些抵觸心理,因此才一言不發。
不過趙既也不氣餒,接著道:“表麵上看,翌陽郡主作為俘虜,沒有換洗衣物似乎合情合理。”
“但換一種角度思考,如果這個房間的主人不是翌陽郡主,那麼他們扔掉衣服的目的顯而易見,就是要掩蓋房間主人的身份。”
說到這裡,李元芳還有些懵懵懂懂,但狄仁傑的臉色已經變得凝重起來。
趙既將二人的表情看在眼裡,繼續道:“聯想到房間位於女匪首金木蘭的臥室之側,再結合其中簡樸的布置,還有房間內出現的抹布,掃帚等物。”
“於是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是一個下人的居所,而且這個下人很可能是金木蘭的侍女。”
“而經過我的仔細搜索,終於在被褥的最裡麵,發現了這一雙未完成的繡鞋。”
趙既把話一字一頓地說完,將手中繡鞋遞給狄仁傑,狄仁傑伸手接過,麵色愈發沉重。
狄仁傑觀察著手中的兩隻繡鞋。鞋子大半用料是普通的絲麻,僅有少量的彩色錦緞,但是織成的圖案很是精致,看得出製作者花了不少心血。
“繡鞋?這繡鞋能證明什麼?”李元芳問道。
趙既解釋道:“翌陽郡主嬌生慣養,金枝玉葉,恐怕做不出這雙繡鞋。即使她會做,也沒有材料和工具。而從這一雙雲頭履的款式和用料判斷,大概是侍女為自己做的。”
“這就證實了我的猜測,此前一直居住在這個房間的,不是翌陽郡主,而是金木蘭的侍女。”
“而這又不得不提到另外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判斷金木蘭沒有死,那山洞中的那個穿鎧甲的女屍是誰?”
“我拿著這雙繡鞋,前去給山洞中的女屍試穿,結果是分毫不差。山洞中的死者,正是金木蘭的侍女!”
“正是這些人的疏忽大意,使我找到了這一雙小小的繡鞋,徹底暴露了他們的詭計!這也可以說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可恨這幫奸險惡佞的歹人,隻顧著殺人害命,布置自己的障眼法。他們何曾想到,這一個身份低微、被他們當做工具的女子,也有自己的鮮活的人生。看那侍女的身量體型,也許才隻有十幾歲啊。”趙既的語氣中充滿了憤怒和不平。
這一番討論下來,李元芳心中既有謎題解開的喜悅,又有些莫名的傷感。
而狄仁傑則緊閉雙眼,長歎一聲,流露出深深的痛惜與無奈。
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聽到燭火劈啪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