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筆做出來,需要近四十多位工匠花上十餘天,才能製出一支送到京城的筆,”太子殿下頓了頓,接著道,“而你卻不知其中的辛苦,將筆隨意損毀,周太傅少年時家貧,見你如此糟蹋,如何不憂心憤懣。”
李意清有些愣住,她從不知道原來這樣一支筆,需要如此多的人力和時間。
太子看她不語,又輕聲問道:“清兒可知道,大慶朝有多少人?”
李意清看著他,有些遲疑地吐出一個數字,“一千萬?”
“是九千六百萬,”太子道,“而在這九千多萬人中,僅有三百萬人能用得起普通毛筆。寒門之家,更是需要積年累月的糧食,才能換來一刀紙一根筆。”
李意清的臉色羞愧,她道:“皇兄,我明白了。”
太子殿下很是欣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既然知道錯了,以後就該更愛惜。你當周太傅講文枯燥無趣,可多少人都夢寐以求。清兒,我們身為皇族,受天下養,不說讓他們人人富足喜樂,但也不可讓他們心血東流。”
那一通談話,讓李意清從此不再以物出氣,多了哀民之心。
後來周太傅看到抄書,雖然知道有太子殿下代勞的痕跡,卻隻掀了掀眼皮,並未多說。
此事便算過了。
*
那時的周太傅個子高挑,怒目圓瞪,駭人得很。
而今高挑的先生變成身形佝僂的老人,李意清心中有些泛酸。
她聽皇兄說過,周太傅罰完她的那天,一夜沒有安寢,反思自己是不是沒有教好孩子。
畢竟孩子隻是一張白紙。
“先生,學生真的已經知道錯了,”李意清見周太傅不排斥,笑吟吟地走到他的身邊,“此番學生找到先生,是為了一件大事。”
周太傅看她笑得明媚燦爛,到底不忍心苛責什麼,袖中手指微蜷,半響道:“你今日來,是為了書院一事吧。”
李意清佯裝驚訝,“原來先生也聽說了,我還以為先生聽到與我有關,恐汙尊耳。”
周太傅沒好氣地瞪她一眼。
“你要修書院的事情鬨得滿城風雨,連陛下都有所耳聞,還有誰會不知?”
這倒也是。
李意清收斂了幾分臉上的笑意,轉而嚴肅道:“既然先生知道我有意在城南開辦書院,我就不藏著掖著了。”
她起身,雙手交疊,恭恭敬敬朝周太傅行了一個學生禮。
“學生此番前來,是希望先生光臨書院,領學正之位。”
周太傅靜靜地看著她的大禮。
“你的意思,我已然明了。”周太傅並未直接答應,而是歎了一聲,“可是我已經六十又七,實在沒有那個精力了。”
李意清看著周太傅,語氣肯定,“先生惜才愛才,這不是原因。先生有何顧慮,不如直接告訴我。”
周太傅抿唇。
他致仕前是太子太傅,致仕後雖然無心朝政,但是此刻貿然接任了風口浪尖上的學正之位,怕是會有人利用他攻訐太子。
畢竟在外人看來,李意清所行之事與太子李序澤,並沒有什麼分彆。
他的這些顧慮,難以講出來。
私心而言,李意清有朝一日會主動想要做好這件事,他的內心深處是欣慰的。
他看著李意清道:“你的這一份心,我記下了。然此時多事之秋,待明年開過春來,再告訴你我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