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夢,李意清一覺睡到午時。
茴香再一次試探地走進來,看見床上坐起身的李意清,眼角帶笑。
“殿下這一夜好睡,早起來了三趟,都見殿下睡意昏沉。”
李意清任她取笑。
吃飽睡足,她換上一件衣裳,喚來馬車去了城南書院。
周太傅一聽說她回京,立刻派人前來傳話。原先那人都沒能進公主府的大門,直到爭執的動靜過大,引得毓心注意,這才知道是周太傅花錢雇的街頭閒漢。
李意清坐在馬車上,一邊翻著皇後給她的賬本,一邊時不時望一眼外麵的街道。
城南書院一磚一瓦,一筆一墨,事無巨細記錄在冊,李意清在心中粗略估算,賬上剩下的餘額足夠支撐書院未來八年無憂。
李意清名下的宅院和鋪子,還能盈利,這樣一來,壓力少了不止一點。
最後一頁看完,她心中已經有了定論。
城南街道上撐著不少賣茶的攤子,烈日當空,秋收剛過,去田裡撿稻穀的人家背著竹簍,花一文錢坐在茶攤上喝上一壺涼茶,抹著額頭上的汗珠。
有一滴汗珠順著下頜,滴入了涼茶中。
“停車,去買兩罐涼茶,一道帶去書院。”
坐在前排的洛石聞言,二話不說跳下馬車,和店家的談價錢。
一文錢的涼茶不貴,可是對於在地裡拾穗的莊稼人來說,多少還是有些不舍,因此一天下來,能賣出二十壺都不容易。
店家乍然聽到兩罐的生意,還有些不敢相信,一邊用手在緞子圍裙上擦手,一邊笑道:“這位公子就莫說笑了,一罐十壺,二十壺足足四十斤,你看著也不像是個丈二的水牛,哪能喝下這麼許多。”
女店家話音剛落,周邊避熱喝茶的莊稼漢一道笑了起來。
有人笑:“店家,這可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了,既然這位小公子願意買,你哪有不賣的道理。”
店家在眾人善意的哄笑聲中看了洛石一眼,見他背後的馬車不是普通人家,出聲道:“公子見諒,這些茶水都是些不值錢的散茶,兌了糖水製成,喝來解暑還行,可不好給貴人品嘗。”
洛石:“大娘不必擔心,正是我家主人親口所言。”
言已至此,店家不再勸說,取了兩個大缸,碼上二十壺茶水。
洛石自小練武,一手一個,拎起大缸,將裝了涼茶的罐子拎上馬車,轉身抬高聲音道:“等送到地方,自當將大娘的壺罐送回。”
店家看他主動懂事,不滿褶皺的臉色充滿笑意:“小公子莫急,老身就住在此處。你照顧我家生意,我家是涼茶攤,也沒彆的相送,這壺菊花茶準備過段時間推廣,也不知道貴人能不能瞧得上。”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遞出來一壺茶水。
光是看壺的外表,便知道涼茶和菊花茶品質上的區彆。
洛石沒有拒絕店家的好意,伸手將壺接了過來,“多謝大娘,大娘必生意紅紅火火!”
一套說辭下來,直哄得店家眉開眼笑。
*
李意清坐在馬車上目睹這一切,見洛石獻寶一樣將菊花茶放在馬車上的小榻,主動動手倒了一杯菊花茶。
馬車上放的茶杯都是上好的青白瓷,邊上描著梅花,清冷風雅,一隻杯子三十兩白銀,有價無市。
菊花茶泡在青白瓷杯中,本略顯廉價的茶水也變得金貴,零散的幾瓣菊花飄蕩在淺黃色的茶水中,看著頗有動感。
洛石在旁邊舔著自己乾澀的嘴唇,小聲道:“看著乾淨,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李意清瞥他一眼,“想喝自己倒就是。”
說完,不再看洛石憨憨傻傻的舉動,自顧自輕飲了一口菊花茶。
和新采的綠茶、烘焙好的紅茶滋味完全不同,淺淡的菊花香氣縈繞在鼻尖,配合著糖水,一口下去,口齒回甘。
李意清眯了眯眼眸,或許是因為嘴裡的甜意,忍不住嘴角上揚。
洛石和李意清斯文的舉動完全不一樣,牛飲一杯後,砸吧著嘴唇道:“……喝得太快了,啥都沒嘗出來,殿下,我再喝一杯試試。”
李意清自然點頭應好。
兩人喝著菊花茶,不知不覺,就到了城南書院。
書院所在的街道原先沒有名字,後來城南百姓為了叫的方便,逐漸開始稱呼此處為學子路。
因為城南書院的開辦,原先荒僻的地帶逐漸多了不少煙火氣,光是書院對麵,已經多了不少新開的鋪子。
李意清走下馬車,洛石緊跟在後麵提著兩個大缸。
城南書院門口是一處水池景觀,犬牙參差的池子中有兩座運來的太湖石,裡麵有幾根殘荷,斜斜耷拉著。
書院門口,坐在長板凳上打盹的門房一臉秋乏困頓,頭一點一點的,聽到門口的響動,打了個哈欠道:“不好意思,未到時辰,閒人勿擾。”
李意清:“我來找人。”
門房:“若是找學生或者夫子,等到了下學的時候,自然就可以得見。”
“都不是,我找周太傅。”李意清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