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清心中掙紮了一會兒,就不在意地搖了搖頭,指揮著元辭章道:“先去書房。”
到了書房後,李意清才走在了地上。
陸尋春不願意虛與委蛇,隻願意一心報答陛下,效忠朝廷,惹得孟氏不快,被攻訐致死。
那一份他的絕筆,自然被當作了呈堂的證供之一。
李意清提起此事,元辭章立刻明白為何她今日回來後,不是先用晚膳,而是來了書房。
他走到書架旁邊,伸手在上數第二層的位置取下一個木盒,走回李意清的身邊。
打開後,裡麵是陸尋春含冤而死的來龍去脈,以及對孟氏的清算。
元辭章:“主謀是孟國公的長子,被判了斬刑。”
李意清聽到處罰結果一絲波瀾也沒有,她伸手撫摸著元辭章仔細整理好的紙張,目光在書院梭尋一圈,沒有找到香灰與香爐。
公主府內沒有設置祠堂,李意清並不氣餒,“等過些日子,去太清觀為陸尋春立一個長生位,這些紙張一道燒了,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李意清做完決策,看到桌上芳心閣的妝奩。
元辭章解釋道:“還沒來得及送回房中。”
“無妨。”
李意清擺了擺手,撥動妝奩上的小銀扣,木蓋彈了起來。
裡麵有三個精致的小瓷瓶,從外觀上就能看出杏花和梨花的區彆。不過最旁邊青色的瓷瓶簡單素養,看不出來是什麼。
李意清產生好奇心,拿起揭開蓋子,一股溫暖乾燥而略帶清幽的香味撲鼻。
“是青棠。”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訝然,幾分驚喜。
“贈君以丹棘忘憂之草,青棠合歡之花。”
元辭章聲音安靜溫暖。
李意清:“我很喜歡。”
“喜歡就好。”元辭章看她嘴角的笑,眼底不自覺浮現一抹縱容寵溺。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才去了正堂用飯。
*
時光如梭,轉眼間到了年底。
李意清一連兩個多月,日日堅持卯時不到就起身來書院,時間一長,就習慣了。
她做事細致,每一篇注解都再三查驗古籍名篇,本來周太傅還尚且有些不放心,站在她身後看了幾日,見到一切都有條不紊,回了自己位置。
李意清在書院裡看到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不同於以往的十一月初就漫天飛雪,今年很是奇怪,直到進入臘月,才起了北風,落雪蕭蕭。
盛蟬和柳夕年雖然同在西北,卻一個在軍中,一個在汾州,至今沒能通過盛大將軍的防守見上一麵。
柳夕年在西北開了一間糖水鋪子,間或買些豬油膏,西北乾旱冷冽,不少人手都凍傷皸裂,她的豬油膏賣得緊俏,漸漸改作藥油坊,生活也經營得欲發有聲有色。
李意清收到她寄回來的信,信上除了這間藥油坊,還有一句話。
“我雖和盛蟬不得見,卻同淋一場雪,若是有你相伴,圍爐煮酒,徹夜長醉,該是有多美妙。”
李意清看信抽的是編書的閒暇時間,看見周太傅朝這邊望來,立刻悄悄將書信壓到了最低端,若無其事地拿起一本古籍翻開。
周太傅被她這副樣子逗笑了,“你如今又不是學生,而是與我一道編書的同僚,友人的書信,早回才是。”
窗外的雪順著大開的門吹到了屋裡的碳盆上。
“太傅,又取笑我,”李意清笑嗔了一句,抬頭看向外麵下了雪的竹林,忽然道,“我記得當初園中,有兩棵梅花。”
“是,不過那兩棵梅花有些礙事,被移栽到了疊翠湖邊。你要梅花做什麼?”
李意清道:“雖然比起北地晚了一些,但是雪訴長歌,梅花淩雪而開,夕年肯定懂我的意思。”
她說完,就跑了出去。
周太傅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哎”了一聲,見人影都沒了,才歎氣:“外頭還下著雪,就這麼跑出去,當真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周太傅身邊的老仆道:“您呐,就是想的太多。您老一把年紀,可公主不一樣,身強體健,淋點雪又能怎麼樣。您還是坐在火爐邊,不然老寒腿犯了,可不好受。”
*
落雪的疊翠湖上仿佛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看著就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兩株梅花紅得似火,在萬物枯萎的水天之間顯得十分打眼。
李意清不費什麼力氣,就摘下了一枝梅花。
她沒有左挑右選,而在摘下的瞬間,感覺自己手裡的這枝,是最漂亮的。
李意清捧著這束最漂亮的梅花回到思明軒,站在門口抖落一身的風雪。
周太傅體虛受不得寒,等身上寒意驅散了些,李意清才走回屋中。
有了對比,才顯得此處溫暖如春。
周太傅看著她如獲至寶一樣捧著一枝梅花,念叨:
“就這麼一枝花,顛簸半個月,到了西北,還能有什麼樣子。”
李意清握著梅花的手緊了緊。
“太傅有辦法嗎?”
“臨形墨於紙。”
“不妙,不妙。”李意清搖搖頭,這枝梅花上有些已經綻放到極致,有些還是含苞待放,這樣的花枝,如果隻是一頁紙,該顯得多單調。
“元辭章聰慧,我回去問問他。”
周太傅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