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釗像年畫戲文中黃鼠狼給雞拜年裡的黃鼠狼一樣,伸手揉搓著自己的衣角。
“若是知府大人能自己掏這個錢,也能住上府衙。知府大人家中應該不缺這些錢財吧?”
元辭章沒有理會湊近的劉文釗,轉身對李意清道:“既然府衙住不了人,明日我便去找人牙問問附近可有空院子供租賃。”
李意清眼角餘光看見劉文釗仿佛吃了蒼蠅一樣的臉色,莞爾一笑:“好啊。”
劉文釗:“嗬嗬,嗬嗬。外頭的院子再好看,說出去,哪有住在府衙後院舒坦……”
“這就不勞劉同知費心了,”元辭章聲音淡淡,“大慶官員卯正四刻當值,今日的接風洗塵宴,我就不去了。還請同知幫忙轉告一聲,明早務必準時。”
劉同知:“……知府,可是百花樓已經設下宴。您要不再考慮一番?”
元辭章說完,不再理會劉文釗,朝他略顯敷衍地抱拳,轉身離開了舒州府衙。
他們說走就走,毫不留戀,自然也沒看見身後劉同知攥緊的拳頭。
舒州府城雖然不大,但府城和下屬的縣鎮加在一起也有差不多二十多萬的人口,府城為繁華之最,自然不缺供人落腳的客棧。
幾人很快就找到一家還亮著燈籠的客棧。
元辭章和李意清進去後,先點了一些飯食,在等菜的空檔,洛石去將姑娘搬上客棧,許三將馬牽去喂草。
昏睡的姑娘被人移動,很快就驚醒過來,還沒有完全睜開眼,手就已經開始揮舞起來。
“離我遠些!滾!滾啊!”
姑娘看著斯斯文文,罵起來也翻來覆去隻會這兩個詞。
看她猶如應激一般的反應,李意清不敢伸手直接觸碰她,隻在旁邊小聲勸慰:
“姑娘,此地沒有壞人,不知道姑娘家住在哪裡,我們說不定能送你回去。”
用手當住腦門的姑娘動作一僵,她動作遲緩地放下胳膊,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李意清看她緊繃地神色,聲音溫和道:“此處是舒州來運客棧,你知道這裡嗎?”
他們坐在廂房中,身邊幾個人衣裳乾淨,看著並不是惡人。
“知道。”姑娘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
她看著李意清,眼眶發紅,像是隨時有可能流出眼淚。
“我叫做高雁卉,是舒州府學,高學正的幺女。各位恩公,能否送我回高家?”
李意清看著她平靜下來,能條理清晰地說出自己的姓名和來曆,放心了不少。
高雁卉:“高家就在府城,繞過三七街,往裡走就是。”
李意清朝著洛石點點頭,語氣溫和道:“自然,你現在還沒有回去,想來高學正在家已經急壞了。洛石,你送這位高小姐一趟。”
洛石飛快點了一下頭,朝高小姐道:“走吧。”
高雁卉看著幾人淡然自若的神色,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輕鬆地獲救了。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李意清的方向,自然地,看見坐在李意清身旁的元辭章。
高雁卉忽然一句話卡在了喉嚨間,呆呆滯滯,說不出話。
她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隻敢偷摸著打量坐在燭光下猶如謫仙一般的元辭章。
高雁卉從未見過這般容貌絕豔之人。
她眼角餘光落在元辭章身上,嘴上的話卻還是朝著李意清說:
“多謝恩人救命,今日之事不便多言。還請恩公留下姓名,日後小女子報恩,也不至於無處可尋。”
李意清輕輕搖頭,聲音溫柔:“不必,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她說的灑脫。
在李意清的視角,她像是深藏功與名的俠客,救無助少女於水火之間。
高雁卉緊緊抿著下唇,有些倔強地不肯移動。
她固執道:“恩公若是不說,我便要死皮賴臉跟在恩公身後,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李意清:“……”
她有些無助地看向元辭章。
元辭章接收到李意清的視線,這才抬眸給了高雁卉一個視線,嗓音清冷低醇:“同在舒州,自會再見,夜深露重,不宜過晚,姑娘還請早些回去。”
高雁卉愣愣地聽著元辭章的話語,心中卻在推測兩人的關係。
兄妹,姐弟,看起來一點都不像。
兩人眼神交談親密,看來是夫妻無疑。
她的心忽然開始作痛,想起自己這幾日的遭遇,忽然悲從中來。
有人能折下長空皓月,她卻險些被拖入泥潭,何其不公。
高雁卉按捺住自己內心的苦澀,朝著元辭章顫著嬌軟的聲線道:“小女子知曉了。”
說完,她不再久留,乖巧地跟在洛石身後出了門。
幾人都沒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等到洛石送完人回來,眾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
李意清喝了一碗菜梗疙瘩湯,裡麵放了一勺芫荽醋汁,入口香氣濃烈怪異,原先李意清有些吃不習慣,兩三勺下肚後,漸漸品出滋味,吃了一個肚圓。
毓心在旁邊看著李意清一勺接著一勺,嘴角帶著笑。
原先在路上的時候,隻能就著熱水吃些乾糧,隻能在途徑驛站稍作休整,吃進去幾口新鮮熱乎的蔬菜。
這下好了,到了府城,每日上街采買,日日都能有新鮮吃食。
飲食完畢,幾人各自回了客棧。
連日奔波,不宜運動,元辭章輕柔地將李意清摟在自己的懷中,一條胳膊墊在李意清的腦後,另一條輕搭在她的身上。
李意清沾上枕頭就睡的毛病沒有絲毫改善,她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轉頭麵朝著元辭章,正對著他的喉結。
夜色濃重,李意清看不清元辭章的表情,隻能根據他呼吸的頻率來推測元辭章是否入睡。
“元辭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