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心掃完一間屋,一出門,看到的就是李意清動作生疏地拿著鐮刀,一點一點割著地上的草。
看其移動距離,已經割了有一會兒了。
毓心看李意清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的模樣,心中又好笑又心疼。
“殿下,你做什麼呢?”
李意清聽到聲音,先停住了握住鐮刀的手,以防鋒利的刀刃傷到自己。
“在割草。毓心,你看我收拾的如何?”
毓心看著她一臉期待的模樣,終究沒狠心說不怎麼樣。
毓心乾農活的經驗還在年幼時。
小時候她除了要幫家中的農桑,還需要額外打理族中的一塊藥田。對於這些割草的活計,自然比養尊處優的李意清熟稔。
“殿下做的很好,不過彎腰鋤地傷身,殿下先在旁邊休息一會兒,這邊稍後交給我打理。”
毓心不容分說地奪過李意清手上拿著的鐮刀。
李意清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既然鋤不了地,那你看看我還能做些什麼?”
毓心:“……”
真是夭壽,她在公主府負責分配新來伺候小丫鬟的活計,沒想到有一天竟然需要思考該給公主分配什麼活。
她有些艱澀地開口道:“殿下如果可以,不如去街道上請通井的師傅,院中沒有清水可用,擦拭灰塵也不方便。”
李意清眨了眨眼眸,信心滿滿道:“好,我知道了,交給我。”
毓心麵無表情地看著李意清隨意在衣裙上撣了撣手上的灰塵,邁著步子出了門。
好好的一個公主,怎麼就淪落成這副模樣,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毓心百思不得其解。
*
另一邊,走到街上的李意清目光在街上四處梭巡,尋找能幫到自己的人。
舒州街道上人來人往,李意清從人群中尋尋覓覓,走到了一戶賣豬肉的攤子前。
攤主是一個身材圓潤的娘子,她抬眸看了一眼李意清,粗聲粗氣道:“前腿肉還是後腿肉,怎麼下刀?”
李意清默默將自己想要問的問題咽回肚子,順著屠戶娘子的話看向了案板上的豬肉。
這是一頭半豬,光從顏色上來看,應該是今日新鮮的。
李意清並沒有親自采買的經驗。過去在公主府,都是有專人負責這些瑣事。
她猶豫地看著豬肉,不知從何處開口。
屠戶娘子見怪不怪,右手握刀在瓷缸邊緣摩擦三兩下,介紹道:
“這前腿肉肉質鮮嫩,肥瘦相間,炒菜做餡都是好選,後腿肉肉質緊實,瘦肉較多,燉湯鹵水很有嚼頭。”
李意清聽完屠戶娘子的介紹,下定決心道:“前腿肉,兩斤,勞駕。”
屠戶娘子點了點頭,動作利落地抬起了刀。
落刀的時候,她忽然轉頭,目光帶著疑惑:“你說多少?”
李意清:“兩斤。”
頓了頓,她小聲補充了一句,“有什麼問題嗎?”
屠戶娘子搖了搖頭,她開這豬肉攤已經足足二十年,不用上稱就能做到心中有數。
她順著豬肉的紋理切下,口中道:“前些年富裕的時候還有不少官人能買些豬肉,現在不行,大多隻買二三兩豬肉嘗個味兒,像姑娘這樣出口兩斤的人,已然不多見。”
李意清:“現在不行?怎麼了?”
屠戶娘子見她一臉茫然,順口解釋:“姑娘剛來此處吧?還不是西北的戰事吃緊,去年年底收了一波寒衣稅,今年新春不久又收了一波……家家戶戶存糧本就不多,這樣下去,若是七月不能有個好收成,或許會鬨饑荒。”
說到饑荒,屠戶娘子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之色。
她幼時也是見過饑荒的,那是一個大災年——長江泛濫,洪水淹沒了良田,蝗災緊隨其後,多少村裡人顆粒無收,隻能等待其他州府的援救。
在等待的過程,不少老人小孩沒能挺過去,死在了糧食趕到的前夕。
她心中對這段記憶十分畏懼,舒州還好,畢竟離江浙和湖廣一帶近,聽說還有的地方,援糧遲遲不到,有些餓瘋了的人上山當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屠戶娘子極力讓自己不要去想,抽了一張曬乾的荷葉,將李意清要的兩斤前腿肉包裹起來,用一根細麻繩係好後遞給她。
“七十文。”
李意清沒有零碎的銅板,隻摸出了一枚碎銀。
在屠戶娘子找錢的時候,李意清終於看到時機,抓緊問道:“娘子可知道,哪裡有會通井的師傅?”
屠戶娘子將數好的銅板串成一串,聞言道:“通井啊!你去找陳麻子就是。沿著這道街往前走,經過一個拱橋,河對岸第二家就是。”
李意清微笑:“多謝娘子。”
她拎起肉,轉身朝著屠戶娘子指的方向走去。
過了河邊,李意清瞧見了坐在屋前刨木頭的陳麻子。
陳麻子人如其名,臉上斑斑點點。
李意清上前:“請問是陳師傅嗎?”
刨木頭的陳麻子置若罔聞。
李意清有些手足無措。
另一邊正在收衣裳的嬸子看見這一幕,主動開口道:“陳麻子耳朵不好,你聲音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