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泥小火爐還在燒著。
火光將少女的一張臉映得通紅。
竹枝枝就蹲在小火爐前麵,將手上的銀絲烤熱以後,不斷掰扯著。
她手上動作翻飛,幾乎要讓人看不清楚。
“她這是在做什麼?”陸小鳳撞了撞花滿樓的手肘,這麼樣問道。
花滿樓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沒多久,少女手上的東西就成形了。
就是看起來怪模怪樣的,瞧不出有什麼用。
“這是什麼?”陸小鳳湊近去看。
銀絲一頭被拉扯成鉤子模樣,另外一頭卻像是梳子。
竹枝枝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有些事情,等做完之後,自然就清楚了,比說什麼都有用。
紅泥小火爐的光,跳躍了一下,像是在祝賀少女的成功。
小樓外麵的日光,也在跳躍。
它們在樹木間閃爍跳躍。
要是日光有眼睛,它就會發現,某一棵樹上葉子的顏色,有點不對勁。
樹葉就算不是綠的,也應該是青的、黃的、紅的。
在關中這個地方,絕對沒有藍色的葉子。
可樹木掩映之間,又的的確確有一片藍色。
這一片藍色,當然不是葉子。
它是霍休。
——霍休的衣角。
霍休出了小樓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
他躲在一棵高大的樹上,等了半個時辰。
在這半個時辰裡,他一動不動,像是原本就和這棵樹長在一起似的。
半個時辰之後,他才終於放心地離開。
他認為,陸小鳳這下是真的沒有後招了。
殊不知,在這半個時辰裡,竹枝枝已經將小樓內部拆得七零八落。
“枝枝姑娘……”陸小鳳接過少女拋下來的鐵疙瘩,感歎道,“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竹枝枝手上的動作利索,瞧著像是已經熟練操作了千回萬回一樣,竟有一種彆樣的利落瀟灑。
少女將剛才怪模怪樣的小鐵絲,從鎖眼裡抽出來,抬腳一踹。
哐啷——
小門被踹飛。
牆壁兩邊橫空亂飛著箭矢,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地紮在地上,好像田裡一把把的秧苗。
“箭矢密集,就算將這小屋的房門打開,我們也根本過不去。”花滿樓聽著不絕於耳的破空聲,這麼說道。
“難怪霍休會這麼乾脆利落就離開,看來這青衣第一樓的一百零八道機關,果然名不虛傳。”陸小鳳叉著腰,歎了一口氣。
緊緊盯著箭矢的少女,忽然抬眼看他。
“人過不去,可我們還有彆的幫手。”竹枝枝道。
陸小鳳驚奇道:“原來你還留了後手,是誰?難道西門離開,是你有意安排?”
竹枝枝搖了搖頭。
不是?
“難道你也認識朱停?”陸小鳳道。
竹枝枝還是搖頭。
還不是?
陸小鳳想不到了。
“難道枝枝姑娘說的,是你手上的東西?”花滿樓猜測道。
少女露出個燦爛的笑容來。
不愧是她花神。
就是聰明。
能和她想到一塊去。
“花神說得沒錯。”竹枝枝將自己手上一半鉤子,一半梳子的東西搖了搖。“這就是我的幫手。”
“哈?”陸小鳳擠著眉毛,看那小東西。“這東西……總難不成能忽然變成一塊大鐵板,幫我們把箭矢擋住?”
“那你可就看好了。”竹枝枝用自己的手指,把這小東西夾住,雙眼緊緊地盯著前方。
少女眉眼沉著的模樣,看著居然令人生出幾分心神安定的感覺。
——就像一雙有力的臂膀,在虛無一物的背後支撐著的感覺。
忽然之間,她的手指動了。
小東西穿破箭雨,最終在一道箭矢的撞擊之下,直直衝到對麵牆壁。
“梳子”插進牆壁。
哢。
一聲輕響。
陸小鳳完全沒看清楚,她是什麼時候動的。
花滿樓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可他不敢相信,這樣的速度和預判,會來自於一個不滿二十的小姑娘。
手腕上的功夫,要能做到這樣的迅疾,怕是每天要練上一千次、一萬次,寒暑不斷地練上個十幾二十年。
——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是天才,也必須要付出不斷努力的汗水,才能達到巔峰。
——世界上本沒有完全不勞而獲的天才。
花滿樓不免感到一絲絲心疼。
她一定吃過很多苦。
青年再次這麼想。
少女若有所感地回過頭來。
此時兩邊的箭矢,已經停住了。
“妙啊!”陸小鳳撫掌大笑,“枝枝姑娘,這下子……我陸小鳳對你不僅僅是刮目相看,還要刮眉相看了。”
少女挑著眉毛看他:“當真?”
陸小鳳摸在胡子上麵的手一頓,馬上就改口道:“不當真。”
竹枝枝就知道。
少女輕輕地哼了一聲,躲開地上的一把把“秧苗”,朝對麵走去。
她伸手,將牆壁洞口上卡著的小東西拔下來。
他們一路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