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外日輪依舊高掛。
日光撥弄水波,留下粼粼的光。
樓裡笙歌燕舞百香燃。
還有……
一個被侍女喂飯的竹枝枝。
頂峰閣這種地方,美人香衣是最不缺的。
即便是個侍女,那也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貌美女子。
“謝謝漂亮姐姐。”竹枝枝吃飽飯之後,十分乖巧地朝侍女道謝。
侍女看著那真誠清透的眼睛,愣了一下,然後嬌笑著走了。
上官飛燕和蕭秋雨已不在此地,留下的是獨孤方。
獨孤方就坐在窗台旁邊,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少女。
少女像是沒有半點察覺,頭往後一歪,開始睡了起來,沒有半分作為人質的覺悟。
“你這小女娃倒是心寬,你就不怕,我們趁你睡覺,將你殺了?”獨孤方冷笑道。
竹枝枝一雙眼睛懶得睜開,隻道:“能在睡夢中死去,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死亡是每個人都避諱的事情。
若是能活著,沒有誰會想要死去。
畢竟世界美麗,生命精彩,萬物燦爛,還不曾看夠。
可硬要在安詳的死亡和飽受折磨的死亡之間選擇。
顯然前者要舒服點。
既然如此,那又有什麼可怕的。
“更何況……”少女輕笑了一聲,“你們連飯都給我吃了,難道會這麼輕易讓我死?”
如果他們要現在殺她,怎麼會給她吃飯。
死人,是不需要吃飯的。
反過來說,他們給她吃上飯,就證明短時間內,他們絕不會要她的命。
甚至,他們還怕她死掉。
可是,為什麼呢?
竹枝枝想不明白。
自己身上,有什麼東西,是對方要去圖謀的?
獨孤方又是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竹枝枝也不再說話,她需要睡一會兒,補充精力。
時間艱難爬過。
等待,是一件煎熬的事情。
花滿樓一向是個很有耐心的人。
他能在寂靜的夜裡,為了等一朵花開,如同木雕一樣,不動不說話好幾個時辰。
——生怕驚動了花兒。
甚至能一個人在小樓裡,半個月隻與花兒作伴,不說一句話。
陸小鳳雖然看起來是個不安靜的人。
可他也曾經為了抓捕一個汪洋大盜,蟄伏在草叢中,兩天兩夜沒有動彈。
他們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時,不管怎樣,耐心一向充足,甚至還很愉悅。
這是他們頭一回覺得,哪怕美酒前,也是煎熬。
仿佛凳麵上長了釘子似的。
隻是他們誰也沒有在臉上表露。
“花滿樓,你覺得這支曲子如何?”陸小鳳看起來很陶醉。
他閉著眼睛,輕輕搖晃自己的腦袋,手指敲著桌麵。
“一曲驚鴻,人間少聞。”花滿樓道,“隻是曲子聽起來有些悲傷。”
——之前陸小鳳特意選的那支歡快的民間小曲,已經彈奏完畢。
現在這一支曲子,是西域美人自己隨手彈的。
“不知道是曲子悲傷,還是花公子心裡悲傷,才覺得曲子也跟著悲傷?”一身桃紅紗衣的女子緩緩走來。
陸小鳳鼻子裡聞到一股薔薇的芬芳,也不由得睜開眼睛來。
桃紅和紗衣,這兩者結合起來,本應該是令人感到很俗的裝扮。
可臉上微微笑著的女子,宛若春日枝頭新開的花兒。
令人不禁覺得,桃紅也變成了一種美豔又有生機的色彩。
“頂峰閣果然不同凡響。”陸小鳳摸著自己的小胡子,笑道,“居然能把姑娘這樣的美人請過來。”
桃紅紗衣的女子掩唇一笑,道:“陸大俠客氣了。春紅不過是這頂峰閣最普通不過的侍女,蒲柳之姿,不敢說什麼美人不美人的。”
“春紅姑娘謙虛了。”浪子不愧是浪子,甜言蜜語信手拈來,“要是像春紅姑娘這樣的人兒也不算美人,那豈不是要叫很多人慚愧不敢見人?”
“陸大俠可真是會開玩笑。”春紅輕笑一聲,道,“閣主請大家樓上走一趟,請兩位隨我來吧。”
花滿樓和陸小鳳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頂峰閣本就建在半山之腰,懸崖邊上。
夜晚時分,風總是特彆大的。
嗚嗚叫喚的風聲,有種格外淒愴的感覺。
像是失了孩子的野獸,在山林哀叫。
花滿樓不喜歡這樣的聲音。
他們被請到頂層的包廂裡,包廂裡坐著一身華貴黑衣的上官飛燕。
那一身黑衣,是陸小鳳初見她時,對方曾穿著的那一身。
燭火之下,像是有流光暗轉。
她此時的妝容打扮,也十分華貴。
更重要的是。
那張臉明明還是他初見時候的那一張臉,可卻更加好看、純淨。
這絕對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一張臉,足以成為每個男人的夢中情人。
陸小鳳眼裡閃過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