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寒。
寒氣隨著濃霧而上。
毒蛇的眼睛,也冰涼如江中寒水。
它盯著不知死活的少女,吐著信子蜿蜒而上。
竹枝枝偏著頭,嘴角微翹。
蛇鱗刮著懸崖峭壁的聲響,在花滿樓耳邊回蕩。
青年的眉毛,緊緊鎖在一起。
“花滿樓,怎麼了?”
對方不必說話,陸小鳳也能讀懂他的心意。
“是枝枝姑娘在下麵,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浪子探頭去看。
濃霧遮眼。
他什麼都看不見。
楚留香道:“要不我和陸兄,下去看看?”
花滿樓緩緩搖頭,眉毛舒展開來。
青年笑道:“不必了。”
竹枝枝伸手,將長蛇七寸上的木刺拔^出來。
長蛇墜落。
啪。
似乎打在什麼東西上。
“啊……”
女人的尖叫聲,忽然從江上升起。
宮南燕臉色一變,跑到懸崖邊上,往下看去。
濃霧遮蔽,她自然也什麼都看不見。
“宮姑娘不必著急,隻是毒蛇掉到竹筏上,嚇著了下麵的姑娘罷了。”花滿樓笑道。
青年的神情,不見半分緊張。
宮南燕猛地轉頭,冷冷看著花滿樓。
“素聞花七公子慈悲心腸,原來不過如此。”
花滿樓聽了這麼一句職責的話,表情依舊不變,繼續維持著自己溫潤的笑容。
青年並沒有和她計較什麼,隻是說道:“毒蛇已被枝枝打中七寸,想來是不會再有什麼威脅的。”
即便毒蛇不再有威脅,神水宮的白衣女子,還是嚇了一跳。
她躲在距離懸崖最遠的竹筏上。
相比之下,少女的姿態,就顯得特彆從容了。
她手指間夾著小木刺,手掌裡握著尖刺。
一路,像是割韭菜似的,將大蛇小蛇、蜘蛛蠍子打落。
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不間斷地傳上去。
對於竹枝枝來說,這種小型的毒物,根本就不算什麼。
荒星上壓根就不知道品種的異獸,才叫難搞。
楚留香聽著落水聲,感歎道:“難怪花兄不憂心。”
他絕不認為,掉入水中的是什麼山石之類的死物。
這接連不斷的聲音,加上花滿樓臉上的笑意,無一不表明少女的輕鬆。
麵對百米懸崖,未知事物,依舊從容的人。
確實也不多。
花滿樓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不。
他哪裡能夠不掛心,他畢竟隻是個普通人,也從未曾斷情絕愛。
君子隻是對少女的選擇足夠尊重,也選擇了相信。
可相信是一回事,擔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收割毒物勢如破竹的少女,很快就順勢落到了竹筏上。
水麵上前後排著五六個竹筏。
最遠的地方,有白衣幾乎和濃霧融為一體。
竹枝枝隻是瞥了一眼,就沒有再看。
她的眼神,落在竹筏上。
花滿樓笑道:“枝枝已經到了。”
“那我先下去?”楚留香道。
陸小鳳點頭,道:“楚兄輕功當世無雙……”
浪子還沒誇完,少女的聲音,忽然傳來。
“你們先彆下來,等等。”
等?
等什麼?
少女要做什麼?
竹枝枝不做什麼,她隻不過是徒手將竹筏拆成了一條條竹竿。
竹竿又被她徒手掰斷了好幾條,成了散落在水麵的短竹竿。
少女嘴裡咬著一根尖刺,單手攬著三五根短竹竿,左手拉住藤蔓做的繩子,腳下一蹬,往上一拉。
她整個人,忽然就朝上飛掠去。
在距離水麵四五米處,少女手腕一轉,藤蔓繞過手臂,將她身形定住。
短竹竿被她伸手往上一拋。
而後陸續下落。
竹枝枝伸手撈住一個,手上肌肉瞬間繃緊。
唰——噗——
截麵並不齊整的短竹竿,竟被她生生戳進崖壁裡!
這是何等臂力!
竹竿甚至難以承重地裂了一條縫。
與此同時,少女極快地抬腿踢著短竹竿,手臂用力往上一攀。
沒幾下,她便往上攀了三五米。
竹竿下落,與她齊平。
少女腳尖一勾,用腳背將其他短竹竿踢起來,又撈起一根,眼疾手快往前一送。
唰——噗——
如此幾次來回。
遍布毒物的崖壁,瞬間就多了幾個落腳的地方。
少女滿意地鬆了鬆左手,重心往後一坐,重新滑落在竹筏上。
她的額角生出了細密的汗珠,臉上卻是笑意盈盈的。
竹枝枝重新拿起竹竿筒子,朝懸崖之上大喊:“花神,你下來,我接你。”
——這玩意兒不太牢固,估計隻能一次性使用。
——唔,不能便宜了陸小鳳和楚留香。
花滿樓聽著少女傳來的動靜,半是高興,半是心疼。
高興少女對他的在意,比想象中的還要多,心疼她背後一身傷,還要這樣勞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