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來的方向是乾洗店的門外,屋子裡的孩子們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朝著外麵看去。
先前嚷嚷著“交錢”的家夥很快就推門而入。
那是一群穿著皮夾克的成年人，為首的那個梳著紅色莫西乾發型，手裡還特彆拽地拎著一根不鏽鋼的棒球棍,頗有老古董電影裡黑派混混的即視感。
伊瑞絲的黑框眼鏡後,那雙煙粉色的眼睛眯了起來。
“德莉莎！”
被喊到名字的店長很快就從櫃台後走了出來。作為乾洗店的店長兼員工,德莉莎的裝扮簡樸卻很乾淨。上身是一件米白色的印花T恤，下身穿著一件修身的棕色長褲,她的腰間還圍著一件純白色的圍裙。
當德莉莎從櫃台後出來，直直走向店門口。而伊瑞絲在她路過時嗅到了幾年前在她離開破爾街同樣的洗滌香氣。
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德莉莎是站在她的麵前，微笑著將洗好的舊衣服遞給了黑頭發的姑娘，輕言細語地祝她求職之路一切順利。
現在，半頭銀發的德莉莎則是擋在了粉發的伊瑞絲麵前，麵容嚴肅地直麵似乎來者不善的人。
德莉莎皺著眉問：“我記得沒到收費的時間吧，莫西？”
莫西乾頭甩起自己手裡的不鏽鋼棒球棍,肆意極了：“問那麼多乾什麼？讓你交就交！”
“可我十天前才交了五千星際晶幣,”德莉莎捏緊了自己純白色的圍裙,嚴肅開口，“你們未免也太獅子大開口了！”
“老太婆，你說什麼？”莫西乾舉起自己手裡的球棍,威脅似的衝她揮動,“我勸你不要惹我,你知道我們背後是什麼人嗎！”
“我當然知道。”
德莉莎冷冷道,“但哪怕我知道,我也不會再交錢了。這個月月初你們就收了我五千星際幣,可還沒過多久你們就又上門催著交費,我請問這是交的哪門子費！？”
“當然是保護費！”莫西乾冷笑道，“你能在破爾街安生開店，還不是多虧了我們？刮大風起大浪的時候，都是我們在幫忙，在分發物資，不然你以為你這小破店能開下去？還開在了港口的邊上？”
德莉莎張開了嘴，半晌才繼續道：“……可你們已經收了我五千星際幣，這已經是我半個月的盈利了。”
她的臉
上又掛上了愁容語氣也變得遲疑起來。
莫西乾嘴角扯起笑容。
他循循善誘：“你多想想大家夥能在破爾街安穩開店都多虧了誰？還不是我們紅鳶鎮壓住了當地混亂的局勢？你給我們紅鳶繳費那這錢還不是幫了你們自己！要多想想以後彆總盯著眼前這點蠅頭小利……我們這次不收多了隻要兩千星際幣！”
他似乎很會察言觀色在察覺到眼前這位白頭發的老太婆神色猶疑中帶著點動容莫西乾果斷加了一句：“這幾天黑鷹幫不是在破爾街又來搗亂了嗎？我保證你隻要把這錢交了我們紅鳶一定給他們好看！”
德莉莎抿唇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沒想到有人先一步打斷了她的思維。
“……紅鳶？”
開口插進這段對話的人是那位年輕姑娘的同行人也是一位年輕但打扮低調的眼鏡女孩。
莫西乾的眼神越過德莉莎看向發出疑問的人——是一個穿著灰色衛衣戴著黑框眼鏡的女孩。而她的身邊還站著一位看上去十分耀眼
眼瞅著對方在店裡還戴著墨鏡臉上還掛著看好戲的戲謔笑容。這種即視感莫西乾夾克隻在那群外星來的混蛋貴族身上見過。
貴族啊……
莫西乾稍微收斂起自己的狂放。
那邊那個眼鏡妹看向他繼續問：“我知道黑鷹幫但這個幫派在兩年前的掃黑行動中被市區管理局帶隊掃除了。你說的‘紅鳶’……是什麼新組織？”
執法隊隊長表示在夜市巡視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說過這玩意兒。
“紅鳶……”莫西乾模糊道“就是紅鳶啊。”
伊瑞絲皺起眉。
“我知道！”
身後傳來稚嫩的聲音她聞聲望去發現開口解釋的竟然是先前帶她們來到乾洗店的孩子奈拉。
小姑娘很激動地舉手表示自己知道這個：“我媽媽說過隻要每個月給紅色的大鳥交一筆錢就能過一段時間的安閒日子！”
莫西乾：……
“是這樣嗎？”金頭發的神秘女人摸摸小孩的柔順的紫色娃娃頭笑眯眯地看著對麵似乎有些僵住的莫西乾夾克男“這聽上去似乎是‘地頭蛇’的作風？”
“哈
哈哈女士，這可不興這樣稱呼啊。”他乾笑兩聲，嘴硬解釋道，“大家都是自願繳費的。而且我們雖然收了錢，但也的確是辦了實事啊……比、比如說半年前的那場龍卷風，海水倒灌進破爾街，我們紅鳶可是第一時間進行了支援——”
“第一時間支援的是夜市執法隊，”那個粉頭發的眼鏡妹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起因是夜巡隊伍中有隊員察覺到空氣中濕潤度比往常高出數倍，那名隊員也因此犯了鼻炎，但即便這樣也仍然參與了當夜的搶險救災。”
莫西乾的額頭冒出了冷汗：“是、是嗎？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紅鳶也在當時幫了大家……還有三個月前的一次黑鷹幫殘黨暴亂，我們紅鳶可是搶先鎮壓了他們！而且紅鳶後麵還安撫了大家，從那天起，我們還派人開始夜巡保護大家！”
“……”
伊瑞絲遲疑：“是麼？三個月前的黑派殘黨製造動蕩……”
她的記憶往前推動，終於想起來了。
三個月前的晚上，局裡值夜班的同事接到了通訊，說破爾街有人在黑夜裡放火殺人，當時伊瑞絲正好在局裡，就跟著一隊夜巡同事去了破爾街。
可前來控製嫌疑犯的小隊到了那兒，沒人看見一點火光。不僅如此，當時整個破爾街安靜極了，街道上隻有幾個吃完夜宵後的路人在閒逛。
前去的同事當即扯了個當地的居民詢問，卻得到了與通訊完全相反的消息。
後續排查那通通訊的發送地址，局裡也隻查到了星端虛擬地。
大家都以為這隻是一場惡作劇。
“好了好了，這和你們這群外人有什麼關係？彆問東問西了。”莫西乾不耐煩道，但他的目光卻明顯放在了對麵那個看著笑眯眯很和氣的金發女人身上，他警惕道，“不管你們是來旅遊還是來乾嘛的……總之彆多問，隻管花錢玩就行。”
“說了這麼多，”莫西乾將手裡的不鏽鋼棒球棍放在手裡威脅似的敲了敲，“德莉莎，交錢吧。”
“……”
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德莉莎嘴唇囁嚅，“可、可我現在真沒有那麼多錢……”
“嘿！剛剛說的話都白說了是吧！”莫西乾咂摸著嘴，然後沒有任何預兆地將棒球棍舉起緊接著揮向她，“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啪嗒”一聲脆響乾洗店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伊瑞絲的速度快到根本沒人看清她伸出的右手捏在了那根不鏽鋼製成的棒球棍中間一段而另一頭卻是毫無征兆地直接斷掉落在了地上。
現場不止莫西乾整個人陷入呆滯就連伊瑞絲自己也麵露茫然。
行動快過思維這本是令伊瑞絲滿意的身體本能但在這一刻卻讓她難得感到點尷尬。
她的確沒想過捏斷這東西。
頂多是製止這個夾克男的不法行為然後再通知同事將其扭送進局子。
這種示威一樣的行為伊瑞絲不覺得這種小腦發育不完全大腦發育不完整的人能夠理解。
但這家夥衝著德莉莎揮動棒球棍的動作讓伊瑞絲感到憤怒。差點落在德莉莎腦袋上的可能讓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巨力一時沒收住手造就了乾洗店裡這令人呆滯的一幕。
奈拉和小夥伴們倒吸了一大口冷氣。
好乾脆的動作好厲害的姐姐！！能徒手捏斷那麼硬的棍子！！
孩子們的眼睛亮亮的
而莫西乾的眼睛小小的滿是恐懼。
“你、你你你——”
他結結巴巴地張開嘴停止轉動的思維讓莫西乾拚湊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伊瑞絲鬆開了自己的右手冷淡地看向對方不說話。
她也在組織語言。
“向公民以‘保護’的名義收取巨額費用是觸犯夜市法律的”伊瑞絲麵無表情地開口“對於你以及你們身後那個叫‘紅鳶’的非法組織夜市執法隊將會對此徹查。”
莫西乾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指向這個巨力怪人但手臂剛抬起一半又“唰”地一下放下去了。
他怕這怪物把他手臂也給折斷了！
“有病吧你們！”莫西乾和身後人高馬大的小弟們躥到了店門邊他的聲音還帶著點哭腔“這和你們有啥關係！還來這主持公道來了……你知道我們背後是什麼人嗎！？你敢得罪紅鳶一會兒就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伊瑞絲皺起眉往門口邁了一步。
“啊啊啊啊！！！”
一見她有了動作那群皮夾克鬼哭狼嚎地就跑走了活像是看見了什麼
妖怪一樣哭聲都傳到了很遠的地方。
伊瑞絲：……？
“好厲害啊……”
她剛一轉頭就聽見了那個站在信使小姐身旁的小孩很羨慕地感慨道“要是我也和那個姐姐一樣就可以保護大家了。”
信使小姐歪頭作思考狀：“蛋白質維生素碳水拉滿的話奈拉應該還可以再長長。”
還沒等小姑娘眼睛因為這句話亮起來伊瑞絲就解釋道：“不我是天生的。”
奈拉：QAQ
小姑娘低落地垂下了腦袋。
“……但後天鍛煉也可以變強”伊瑞絲最終還是安撫了小姑娘一句“隻要心中有保護的念頭
奈拉期待地看著她：“那、那我要多久才能變得強大到可以保護大家？”
伊瑞絲想了想不確定道：“五十年？”
奈拉：QAQ！！
她們的互動太過溫馨這讓見識了伊瑞絲恐怖巨力的德莉莎店長從最開始的警惕慢慢放鬆了下來。
對孩子們友善的人應該不會有多壞。
於是德莉莎開口道：“謝謝你的幫助姑娘。”
但很快店主又說：“不過你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雖然你們幫了我但紅鳶也盯上了你們。再不離開可能會出大問題。”
伊瑞絲收回放在奈拉身上的目光聞言冷靜道：“這裡是夜市夜市的法律法規不會讓他們在破爾街胡作非為。”
見店長仍然麵露擔憂她還補了一句乾巴巴的安慰：“你不用擔心。德莉莎。執法隊不會讓這群家夥囂張太久。”
但德莉莎聞言卻苦笑著搖頭。
“是你們不清楚。”
頭發斑白的女士歎息道“夜市的確有法律法規但這法規卻隻對我們這群平民生效。至於那些擁有權利的人……他們不會受到任何約束。夜市的法規對他們而言就是謀取利益的工具。”
伊瑞絲皺起眉：“怎麼會？夜市執法隊不會放任這種目無法紀的組織幫派繼續——”
“姑娘”德莉莎打斷了她的話這位女士的腰似乎彎了下去看上去更加的疲倦年邁“實話和你說吧。紅鳶背後靠著的勢力就是夜市的執法隊。”
伊瑞絲：
！！！
“怎麼可能！她下意識地反駁，“出現這種情況，我——
“咳咳。信使小姐忽然輕咳兩聲，隨後促狹地衝她眨眼，“這位公民，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請不要太過激動。
伊瑞絲頓了下，點了點頭後繼續道：“我向你保證，夜市執法隊如果出現這種情況，那位……執法隊隊長一定會徹查到底，不會允許這種不法行為繼續下去。
德莉莎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