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絳已經入殮了。”
琉玉一句話止住了朝暝的動作,下一句又放緩語調道:
“我給她換了一身乾淨的新衣,重新梳了發,用玉雕了一隻眼放進了她的眼窩,月娘的書和你要送給她的筆,都放了進去,她的屍身會送到鄴都鬼道院的後山埋葬,以後日日都能聽見鬼道院裡的讀書聲。”
“等這些事了結,就由你親自帶著玉麵蜘蛛的人頭去祭奠她。”
朝暝怔愣許久。
驀然,他動了動嘴,緩慢而又艱難地將糕點咽了下去。
他沒有立刻開口應答,一天沒有吃過東西的嘴唇乾澀得起皮,琉玉給他喂了些水,他一口一口咽下,水澤卻從他眼中漫出。
眼前這個,到底不是前世那個陪著琉玉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朝暝。
他不是已經見識過世間殘酷的琉玉。
十八歲的少年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直麵陰謀詭計。
也是第一次,與身邊的人告彆。
“……小姐,對不起。”
如果他能再謹慎些,如果他能時時刻刻都盯緊阿絳。
是不是就不會讓玉麵蜘蛛抓住空隙?
“我不聽這個。”
琉玉
用另一塊糕點堵住了他的嘴。
月光下,少女的麵容如一汪靜深的池水,倒映他此刻充滿懊惱與不甘的神色。
“今日若非墨麟及時趕來,我也差點當街與妖鬼動劍,正中玉麵蜘蛛的下懷,若要像你這樣懊悔下去,什麼事也做不了。”
輕歎聲在晚風中漾開,像是對著自己,也像是對朝暝,琉玉道:
“逝水莫追。”
“前麵的玉山,還有更多的阿絳等著我們去救。”
坐在槐樹上的朝鳶昂頭望著頭頂一輪弦月,不知在想什麼。
立在不遠處的墨麟看著琉玉轉身離開。
這一夜的琉玉沒有回到兩人的房間,墨麟看著她敲開了鬼道院內那幾位人族女子的房門,亮起的燭光照在紗窗上,燃至夜半方熄。
沒有人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琉玉除了聯係身處妖鬼長城以南的方伏藏之外,有大半時間都與那個叫慕蒼水的老者待在一起。
直至鬼戲仙遊祭的前夜,從長城附近回來的墨麟才在房間內見到了垂發披衣的少女。
“你回來啦?”
她神色十分平靜,仿佛今夜並非一場大戰前夕。
琉玉上下打量墨麟一眼,眉梢浮現幾分笑意:
“這麼晚回來,居然還記得更衣沐浴?”
墨麟本就打算今晚去尋她,一路風塵仆仆,和那些一身臭汗的男人待在一起倒無妨,可若是要來見她,自然要收拾乾淨些。
“朝暝怎麼還在外麵吊著?”
回來時墨麟見到槐樹上已經無聊得開始把自己當秋千蕩的少年,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自然要被吊著,”琉玉挑開窗,望向山坡下的槐樹,“九幽現在四處都在聲討他——還有我和你,如果連這點麵子功夫都不做,外麵更該沸反盈天,罵你堪比桀紂了。”
當日鹹池街上滿街都是熱血上頭的妖鬼。
若非墨麟以妖鬼之主的身份鎮壓住他們,琉玉很難在不傷害在場妖鬼的情況下帶走朝暝。
琉玉也知道,如今九幽有不少妖鬼,對墨麟偏袒朝暝之舉分外不滿。
“什麼桀紂,不認識。”
身後有冷冽的朝霧草氣息包裹而來。
他語調微揚,帶著冷冽譏意:
“若有膽子大的,明日可當著我的麵說,我洗耳恭聽。”
這幾日琉玉一直和那位中州天虞的老者待在一起,商議鬼戲仙遊祭要如何應對那些對她不善的九幽百姓。
而墨麟也忙著刺探玉山部署,暗中調動各城鬼道院的人馬以備明日。
自琉玉重生至今,兩人似乎從未這樣分彆數日。
明天還有生死攸關的事要做。
墨麟腦中這樣想著,然而鼻尖嗅到她身上馨香的一刻,頭腦就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隻能眼睜睜瞧著自己離她越來越近,近到能看清月光照亮她耳尖上淺淺的絨毛。
“或許沒人敢在你麵前說這些。”
琉玉低低笑了一聲:
“但藏在人群中的聲音越來越大,總有一日能掀成震天濤聲——”
墨麟的眸子追隨著她說話時牽動的耳廓。
良久,他嗓音極低地說了一句:
“不要怪他們。”
琉玉眼睫微顫。
她知道墨麟的意思。
明明是在為了九幽妖鬼而勞心勞力,到頭來他們不僅不領情,還在各城的茶樓酒館中叫囂著要將自己趕出九幽。
若是前世的琉玉,早就翻臉管他們去死了。
琉玉想起了前世出賣她的佃戶。
她到最後,也沒有殺了他們。
她知道,並非他們真的十惡不赦,而是那個吃人的世道逼著他們不得不放下良善仁義。
九幽這些從未被人族善待過的妖鬼,亦是如此。
“我當然不怪他們——”
琉玉忽而偏過頭來瞧著他,眼尾微微上揚,漾著意味無窮的神采。
“那麼多人罵我,我想怪也不知道怪誰,這筆賬當然是算在你這個妖鬼之主頭上。”
他俯首吮住她耳尖,溫熱潮濕的呼吸撲在她的耳廓和脖頸。
琉玉被他這樣吮著,嗅聞著,忽而有種要被他一口吞下的錯覺。
“你想怎麼算?”
窗外月色迷蒙。
被他雙掌托在腰間的琉玉透過紗窗邊的一瞥月色,感受著他的指節。
她望入他濕潤迷離的眼,輕聲道:
“我要你此後,都為我而活。”
作者有話要說
聽起來更像昏君與妖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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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墨麟也忙著刺探玉山部署,暗中調動各城鬼道院的人馬以備明日。
自琉玉重生至今,兩人似乎從未這樣分彆數日。
明天還有生死攸關的事要做。
墨麟腦中這樣想著,然而鼻尖嗅到她身上馨香的一刻,頭腦就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隻能眼睜睜瞧著自己離她越來越近,近到能看清月光照亮她耳尖上淺淺的絨毛。
“或許沒人敢在你麵前說這些。”
琉玉低低笑了一聲:
“但藏在人群中的聲音越來越大,總有一日能掀成震天濤聲——”
墨麟的眸子追隨著她說話時牽動的耳廓。
良久,他嗓音極低地說了一句:
“不要怪他們。”
琉玉眼睫微顫。
她知道墨麟的意思。
明明是在為了九幽妖鬼而勞心勞力,到頭來他們不僅不領情,還在各城的茶樓酒館中叫囂著要將自己趕出九幽。
若是前世的琉玉,早就翻臉管他們去死了。
琉玉想起了前世出賣她的佃戶。
她到最後,也沒有殺了他們。
她知道,並非他們真的十惡不赦,而是那個吃人的世道逼著他們不得不放下良善仁義。
九幽這些從未被人族善待過的妖鬼,亦是如此。
“我當然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