儺舞停了下來。
萬眾矚目之下,琉玉緩緩摘掉了臉上儺麵。
鬼燈搖曳,猙獰儺麵與少女瑰姿豔質的容色對比鮮明。
她山櫻色的唇動了動,發出帶著濁音的一串語句。
【我是陰山氏之女,是妖鬼墨麟的妻子,是你們的尊後,我比你們在場的任何人都更清楚你們的語言,因為我是被天魔所選中,注定要統率九幽的命定之人】
說完之後,琉玉又以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語言複述了一遍。
眾妖鬼隻能聽懂她這一長串魔語中的破碎詞語,被琉玉解釋之後,他們才完整地理解了她的話。
就連跳出來質疑琉玉的降魔派妖鬼都神色大震。
她不是照本宣科,也不是旁人代替,她是真的通曉魔語。
一個才嫁到九幽兩個月的人族,竟然學會了幾乎連妖鬼都不能完整理解的魔語。
如何解釋?
唯有天魔所授,天命所歸,方能解釋。
降魔派被這無法理解的狀況震懾當場,而當他們回過神來時,周圍已經有大片大片的妖鬼俯跪在琉玉的神轎之下。
“懇請天魔——
近處的,遠處的,年幼的,年長的。
這些不久前還對琉玉憤恨怒目的妖鬼,此刻熱淚盈眶地伏拜在地。
“懇請天魔,渡妖鬼於苦難。
降魔派的妖鬼惶惶然環顧周遭,漸漸發現那些本該信奉他們的人,竟眨眼之間就倒向了敵人。
一個人族。
她可是人族!
街道一側的小樓內。
赤紅的寬袍大袖在紅木地板上鋪開,陰山岐一邊瞧著底下的驚變,一邊撫摸著比翼鳥的羽翼,輕聲感歎:
“果然是未經開化的妖鬼啊……
若是在大晁,他這個小侄女這一套可行不通。
可在九幽,在這些迷茫不知自己究竟該以何種身份生存的妖鬼麵前,再沒有比這種神神鬼鬼的手段更立竿見影的計策了。
琉玉俯視著這街上的妖鬼。
她看著這些真將她視作救命稻草的妖鬼,眼中並無喜色。
有什麼東西壓在她心頭,沉甸甸的發悶。
但她很快抬起頭來,手中烏木祭杖直指那些佇立在人群中的降魔派,以魔語道:
【臣服,或是繼續與我作對?】
這次那些降魔派的妖鬼聽懂了琉玉的話。
“……我們不臣服,你又當如何!未必你敢當街取我等性命嗎!
說
這話的妖鬼看似凶狠,實則已經開始牙齒打顫。
因為那少女烏沉沉的眼眸中浮現幾分笑意,她歪歪頭,仿佛在說——
我乃天命所歸,為何不敢?-
玉山山腳下。
紛至迭來的消息令玉麵蜘蛛的臉色一陣差似一陣。
陰山琉玉絕不能留。
歸順於他的降魔派是他立足於九幽的根基,是他紮根玉山,能與妖鬼墨麟斡旋的根本。
若是連這一點都被動搖,他拿什麼跟擁有無量鬼火的墨麟作對?
沒了利用價值,大晁的仙家世族又豈會再向他源源不斷的輸送物資?
此時此刻,聚集在此的九幽城主們也收到了鬼戲仙遊祭上的消息。
有人揚唇輕笑,有人鬆了口氣,方才還悠然品茶的城主,此刻盯著玉簡如鯁在喉,朝玉麵蜘蛛投去不滿的視線。
倒向玉麵蜘蛛的城主皆為利所聚。
若是他們發現局麵對自己不再有利,隨時都會與玉麵蜘蛛撇清乾係,重新效忠墨麟。
觸肢捏著的麈尾腰扇微微上移,擋住了玉麵蜘蛛過於慘淡的神色,他毫不猶豫地以玉簡向蟄伏在暗處的玉山妖鬼下令——
不計一切代價。
阻攔陰山琉玉的巡遊。
絕不能讓她在九幽的影響力繼續擴大下去了。
夜色如墨,寒鴉掠過子夜時分的天幕。
鬼戲仙遊祭的路線貫穿四個城池,每個城池之間都有大片無人密林,收到命令的玉山妖鬼快速穿梭於黑暗之中。
月光灑在他們身後,照亮一根根銀線。
那是在玉山妖鬼腦後爬動的子蛛,所吐出的一股一股的蛛絲。
編織著,編織著。
傾巢而出的蜘蛛將整片深林化作巨大的蛛網,隻待獵物撲入。
“全都給我停手——!
山間幽幽的風吹動肩輿上的輕紗,臉色陰沉的九方星瀾聞訊趕來,將為首的玉山妖鬼攔在半途。
他認得這張臉。
此妖鬼是玉麵蜘蛛的親信之一。
這些該死的蜘蛛,竟然繞過他擅自行動!
雖然如今陰山琉玉的立場不明,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