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畢業多年,彆說初中同學聚會,就大學畢業那次,寧枝都沒參加。
主要,有什麼意思呢?
一群不大熟的人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吹吹牛.逼,而後各奔東西,再也不聯絡?
寧枝從心底裡覺得,這樣特彆消耗能量,她還不如把那時間用來睡覺。
但,孫軒倒確實提醒她一件事。
她確實得去看看王老師。
寧枝記得,她上初中時,家中變故已生,她除了學習之外,陡然變得很沉默。
王老師當時正好是她的班主任,隱約聽到一些傳聞,或許是因為她也生過女兒的關係,那段時間,她明裡暗裡照顧寧枝不少。
寧枝之前回南城幾次都回得匆忙,這回恰好有時間,她就算不去同學會,怎麼著也該單獨拜訪一下王老師。
……
第二天下午,寧枝跟奚瀾譽一同過去。
她本來是想一個人去的,但奚瀾譽一句話就將她這想法打了回去。
他倚在門邊看她一眼,嗓音懶懶的,“最近同學會,她家指不定多少人,你確定一個人應付得來?”
確實可能……不大可以。
要是陌生人,寧枝不想搭理也就不搭理了,但那都是以前的同學,她還真不好冷著張臉,多少得陪著附和幾句。
但她又真的不太擅長處理這種從孩子談到工作,再從工作聊到家底的場合。
既然奚瀾譽主動作陪,那他這麼好的擋箭牌,就不用白不用咯。
何況,奚瀾譽渾身氣場擺在那,到時她要真不想說話,估計也沒幾個人敢主動拋話題給他,寧枝屆時反而樂得清閒。
王老師住在學校附近,寧枝順路從市中心買了點補品,再按照打聽到的地址登門。
門一開,寧枝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沒有彆的同學,但是有孫軒。
他見了寧枝,笑著說,“寧枝,你也來看王老師啊,快進來。”
寧枝默默歎口氣,拉著奚瀾譽進去。
她對孫軒其實沒什麼意見,主要是寧枝自己有點輕微的社恐,尤其害怕自來熟的。
何況上次,孫軒還提到初中那本書,感覺還挺意有所指的,這令寧枝十分頭大。
這方麵,她是真有點應付不來。
寧枝禮貌地笑了下,繞過孫軒,提著禮物進去跟王老師聊天。
奚瀾譽就隨意地坐在她身邊,間或親昵地碰碰她的肩。
其實這麼久沒見,話題大概就是:去哪裡上學啦,畢業後在做什麼呀,這是你對象還是你老公呢……
寧枝努力陪聊約莫一小時,正準備起身離開。
孫軒突然提議,“我正好在南城大飯店訂了一桌,本來是準備單獨請王老師的,要不你們也一起?”
寧枝剛準備拒絕,孫軒立馬打斷她的話,俯身問,“王老師,您覺得我這安排行不行?”
王老師點頭,轉頭拍拍寧枝的手,“你看你這回來,帶這麼多東西,不用孫軒,老師請你吃飯。正好啊,我們繼續聊聊剛才那事。”
寧枝看眼奚瀾譽,他倒像無所謂的樣子。
寧枝也沒多想,又不好意思駁老師的麵子,隻好點頭同意。
南城大飯店迄今經營已過百年,是南城本地有名的老字號。
南城本地人但凡家境寬裕些的,辦酒都選這裡,所以光平常簡單的吃桌飯,位置其實很難訂,更彆提包間。
孫軒訂的自然是外麵的位置。
他一路走,一路說,“其實本來是訂不到的,但我正好有一朋友在這當經理,我好說歹說,才讓他給我留了一桌。”
寧枝不知該什麼,再次禮貌地扯唇笑了下。
她看得出來,孫軒現在估計發展還不錯,不然也不會回來組織這場同學聚會,更不會有意無意地就想炫耀幾句。
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他渾身衣服的logo大到嚇人,寧枝覺得,好像還是奚瀾譽這種低調的有錢人,比較讓她這普通人感到自在。
既然是孫軒定的位置,自然便是他的主場。
他一到,便自覺擔負起招待的職責,讓大家快坐,他去點菜。
奚瀾譽攬著寧枝肩的那隻手拍了下,示意她等一會兒。
他拿手機回了條消息。
沒過一會兒,寧枝突然聽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
衛浮了跟往常一樣,穿著墨綠的花襯衫閃亮登場,笑著朝寧枝打招呼,“嫂子。”
寧枝:“……”
她最近是捅了社牛的窩嗎?
衛浮了說完,轉身看向奚瀾譽,“不是吧奚瀾譽,愛情的力量已經偉大到讓你肯坐這了?”
奚瀾譽淡淡睨了他一眼。
衛浮了立馬噤聲,依舊笑嘻嘻的,“開個玩笑嘛,知道你不喜歡。彆生氣,來來來,我讓人帶你們去樓上包間,就視野最好的那間,又安靜又可以俯瞰南城江麵。”
寧枝微微皺眉,衛浮了怎麼熟得好像自己家似的。
奚瀾譽看出她的詫異,攬住他肩的那隻手微微下壓,湊過來低聲解釋,“這飯店現在在衛浮了母親手裡。”
寧枝“哦”了聲。
她再一次對有錢人錯綜複雜的產業線感到咂舌。
孫軒被這樣一對比,略有些尷尬,但他調整地很快。
他甚至沒問奚瀾譽跟這老板究竟什麼關係,自顧自繼續方才的話題。
寧枝不太感興趣,她其實沒什麼胃口,隻偶爾跟王老師聊兩句,其餘時候都是默默喝湯,並不接話。
桌底忽然有人碰了下她的手。
寧枝驀地抬頭,發現麵前的碗裡多了塊魚肉,刺也挑得乾乾淨淨的。
是奚瀾譽給她挑的。
寧枝心裡小小躥過一陣暖意,她不自覺舔了下唇,偏頭朝身旁的奚瀾譽看過去。
他今天是較為休閒的打扮,黑色襯衫挽至手肘,長腿被同色係西褲勻稱包裹,腰間那金屬扣的皮帶,看上去,有種掩蓋不住的禁欲與張力。
但這樣矜貴的男人,此刻卻垂著眸,專心給她挑魚刺……
寧枝在感到荒誕的同時又覺得麵上發熱。
明明在外人麵前演過那麼多場戲,但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奚瀾譽主動在這些細節上照顧她吧。
不在意的人,真的會隻因為一份合約,做到這種地步嗎……
寧枝覺得自己現在愈發的善於浮想聯翩,她低頭,掩飾性地喝了口水,小聲說,“謝謝。”
孫軒就坐在他們周圍不遠,見狀,笑著說,“哎,寧枝,八卦一下,你跟你老公結婚多久了啊?”
寧枝將那片魚肉吞下,想了想,“大概半年。”
孫軒有點驚訝,“我看你對他這麼客氣,還以為你們剛結婚呢。”
奚瀾譽輕飄飄乜了他一眼。
孫軒渾然未覺,言語間追憶往昔,“寧枝,我記得你上學的時候還挺愛笑的,現在怎麼結了婚,反而好像變靦腆了?”
寧枝扯唇笑了下,隻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有嗎?”
初中時她好像就已經不愛笑了吧。
孫軒在這種時候講這話,真的有點讓寧枝感到微妙的不舒服。
她倒是不介意彆人善意詢問她的生活,但是孫軒那表情,毫無善意,也不像八卦,完全是在惡意揣度她婚後生活不幸福。
寧枝在心中歎口氣,歲月真是不饒人,能將一個當初那樣羞澀表達愛意的少年,變成眼前這樣。
她不由地,看了眼身側的奚瀾譽。
有時候人真的是對比出來的,寧枝現在看他,莫名又多幾層沉穩大氣的濾鏡。
奚瀾譽其實早已耐心耗儘,他將筷子擱下,扯過一旁的餐巾,慢條斯理地將手指擦淨。
正準備說話時,寧枝安撫地捏了下他的手。
每次都是他幫她解圍,寧枝覺得,自己也應該有那麼一次勇敢一點。
她沒看孫軒,揚起個笑,故意轉身看向奚瀾譽,嗓音軟乎乎的,“老公,他是不是在說我們感情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