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陽沒有急著打開主係統的回複。
白天他守在牡丹旁邊, 對每一個遊客進行深入仔細的觀察。一天下來最讓他滿意的, 就是貝克和那位名叫趙意的老人。
夜晚八點，果然不出他所料，關於記者采訪炎陽的事情, 經遊客的口述在星網上流傳開來，具體視頻還要等到明天早上。
晏陽打開智腦, 將自己的疑問三連發到個人空間內, 並高高置頂，等待魚兒上鉤。
[宿主, 您打算怎麼做？]005好奇問道。
晏陽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望著上麵的留言，冷哼：“005，幫我查一下, 那些說買不到大綠蘿就買小綠蘿解饞的家夥, 是水軍還是真正的粉絲。”
[宿主請稍等，正在查詢中——]
幾分鐘後, 005肯定：[最開始的一批人是水軍，後麵是植物愛好者，也有您的粉絲在內。]
“果然是這樣。”晏陽哼哼兩聲, 在沙發上翻個身, 望著窗外的天空，有些頭疼。
原先他很疑惑, 為什麼網上的人猜測炎陽和珈藍科技公司有關係。
直到珈藍科技公司的小綠蘿進入大眾視線, 晏陽才明白, 珈藍公司是想借助炎陽和他手中的母星植物，來一場漂亮的商業吹捧。
形似母星綠蘿的新品種植物......能夠大麵積種植......
珈藍公司的目的是借助視頻炒作，宣傳。
今天，他對著玉葉園負責人提出的三個問題，不僅僅是因為疑惑，還有試探的成分在裡麵。
那個負責人的表現，怎麼說呢......回答問題時沒有足夠的底氣，眼神躲躲閃閃，讓比對拍攝視頻的攝影機型號也百般推脫，晏陽總覺得他是在心虛。
至於心虛什麼......
應該是珈藍公司答應了什麼條件，讓玉葉園的負責人吐露了炎陽的身份，並拿出了視頻。
聽了晏陽的想法，係統覺得，它的宿主平常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腦子還是很活絡的。
[宿主，撤銷拍賣的消息也是玉葉園放出去的？]
晏陽搖頭：“唔......一半一半吧。按理來講，玉葉園的負責人不會這麼蠢。”
放出視頻泄露他的身份，可以說是配合珈藍公司炒作，這種行為隻是惡心人。爆出他不滿展區位置憤怒取消拍賣，就是抹黑潑臟水了。
玉葉園會這麼蠢，為了珈藍公司徹底得罪他嗎？
要麼，是珈藍公司瞞著玉葉園單方麵的決定，想要炒作之後再踩他一腳。要麼，還有躲在暗處的第三者在攪渾水，用珈藍公司當障眼法，伺機報複他。
005聽得兩眼發暈，覺得人類真是太可怕了，走一步拐三個彎，對它這種智能係統不太友好。
[那宿主覺得是哪一種可能性比較大？]它要做一個不拖後腿虛心學習的好係統，成為宿主可靠的後盾。
晏陽在沙發上打個滾，一不小心滾到了地毯上，有氣無力：“我怎麼知道。”
嘖，剛來星際一個多月，感覺把自己一生的腦細胞都要耗儘了。
躺在地上的青年眯眼望著暖黃色的燈光，透過吊燈，能夠清楚的看見天花板上的影子，他輕輕一笑，伸出手虛握那團陰影——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先解決前麵衝鋒陷陣的，沒了遮擋，後麵的家夥早晚會暴露。”
蹲在意識中的005不知怎的，渾身一抖，明明沒有實體，卻非常想找些東西把自己用力裹住。
[宿主，主係統有回複了，您要不要看看？]005期期艾艾道。
躺在地上的青年一躍而起，房間內刺骨的冷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打開。”
短短幾句的回複一眼就能看清，下一秒，晏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005，”晏陽僵硬地伸出手指著光屏，每個字他都認識，連在一起卻無法理解，“什麼叫必須上繳一半積分？還有贖身費是什麼東西？”
005壯著膽子瞅了一眼，再看看宿主扭曲的小臉蛋，鼓起勇氣——
[解析進化版的植物需要不少能量，宿主賺的每一筆積分都要分給主係統一半，用來分析合成進化植物。]
晏陽幽幽道：“意思是，假如我一天內賺取了10積分，必須上繳一半給主係統，一直持續要死，對嗎？”
係統弱弱答是。
“活著的時候，積分要上繳一半，死了靈魂還要被吞噬？”語氣愈發飄忽，仿佛暴風雨之前的平靜，如果主係統在他麵前，估計會暴起掐死它。
[......嗯。]
005頓了一下，機械的聲音冒出滋滋的電流，被宿主嚇漏了。
“主係統我【嗶——】你祖宗！”
“你怎麼不去搶？”
“這麼壓榨彆人，小心數據紊亂，代碼中病毒！”
晏陽氣得在房間內亂轉，第一次情緒起伏這麼大。
005縮在旁邊，安靜如雞。
良久，晏陽才平複下來，注意到最下麵先前忽略的一行小字。
“那，贖身費又是什麼？”
[在您死之前，隻要籌夠一筆積分，就能贖回自己的靈魂。]
晏陽嗬嗬一笑：“也就是說，除了上繳給主係統的那一半，剩下的積分要購買商城種子，然後我還要從牙縫裡擠出一筆贖身費？！”
[額......您也可以不擠，那樣在宿主死後，主係統會吞噬您的靈魂。]
贖不贖您說了算。
晏陽抽抽嘴角，“主係統真是賊精賊精的！”
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真是......令人火大的同時，又鬆了一口氣。
現在晏陽終於認清楚主係統奸商的本質，利益最大化才是它的目的。
原本，主係統看中了晏陽靈魂攜帶的能量，現在，主係統看中了晏陽的無限潛力。
一個人知道自己死後靈魂會被吞噬，或許會絕望，連人生贏家係統都無法令他振作，那他可能會消極怠工，靈魂也不會有太多的能量，吞了也沒用。
但，如果有為自己贖身這個條件在，結果就不一樣了。
為了不被吞噬，哪怕是晏陽也會拚命賺取積分，來贖回自己的靈魂。
簡單來講，贖身是可持續發展，吞噬靈魂是殺雞取卵。
所以說，主係統是個奸商!
靠！
晏陽在心裡默默比中指。
[嗯......宿主如果覺得沒問題的話，可以簽合同了。]005提醒。
晏陽咬牙：“005，我必須先確定，把自己贖回來解綁後，我一切的努力成果主係統都會收走嗎？”
[不會，莊園、生意，那些物質化的東西對主係統沒用，是給您的福利，主係統隻要積分就夠了。]
晏陽在心裡算了算，現在的身體、偌大的莊園、作為本錢的商城，都是主係統給的，而它隻要積分。晏陽隻要贖回自己的靈魂，就能解綁係統，這樣一看，好像還是他賺到了。
至於能不能賺回贖身費，隻要晏陽想，就一定可以！
“005，替我回複。”
係統謹慎道：[宿主請說。]
“你大爺的，成交！”晏陽微笑吐出一句。
005沉默片刻，一字未改直接發送。
*
晏陽的疑問三連，已經引起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
懂得思考的人，漸漸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因為晏陽的確問到了關鍵所在。
是誰暴露了他的身份，是誰拿出的視頻，又是誰泄露了消息？
如果真的按照晏陽所講，日常生活中他非常注重**，那麼隻能是玉葉園內部的家夥在搞鬼。
【又來了，有完沒完，怎麼老是盯著炎陽一個人？】
【又？】
【突然聞到了瓜的香味。】
【就是上次直播啦，有一些人跑過來道德綁架，讓炎陽把植物數據交出來。】
【說到這個就來氣，炎陽爸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直播，我想我的小可愛了。】
【這次的事情萬一是炎陽自導自演呢？】
【或許是為了宣傳牡丹哦。】
【說到宣傳，這次的得利者是珈藍公司吧，看看他們家主頁這兩天暴增的留言。】
一旦有了不同的聲音，接下來就好辦了。
晏陽微微一笑，說起來還要感謝這些水軍，讓他決定另辟捷徑來解決那些人。
“005，把那些賬號在其他版塊引流、討論、誇讚珈藍公司的證明發出去，記住不要暴露自己。”
誇讚珈藍沒問題，但同一時間在各個版塊瘋狂留言就值得注意了。加上這些賬號同步率太高，關注的事情基本相同，很明顯是養的小號。
這些賬號的主人還算聰明，鎖住了以往的留言記錄，但對於005來說，隻要不作死去觸碰數據核心，星網大部分地區都能來去自如。
[了解。]
做完這些，晏陽也困了，很快就鑽進被窩沉入夢鄉，根本不知道網上掀起怎樣的風浪。
晏陽的這幅身體出自係統，膚色白皙皮膚很好，無論是喝酒熬夜，還是生氣開心，很容易表現在臉上。
005瞅瞅自家宿主卸妝後的黑眼圈，猶豫幾秒決定破例一次，在網絡裡多轉了兩圈，不僅將水軍賬號整理出來，還入侵了水軍頭目的賬號，將聊天記錄貼在了網上，並把這些匿名發送給幾個不造謠的吃瓜號。
儘管聊天記錄中沒有明確指出幕後主使是珈藍公司，但捆綁銷售是跑不掉了。
喜歡吃瓜湊熱鬨的人，半夜被網上的各種猜測轟炸，手舞足蹈地開始深扒。第二天早上，晏陽接受采訪的視頻給這鍋沸騰的水又澆了一層熱油，炸了整個鍋，鍋裡的熱水加滾油，席卷了全部有關人員。
於是，有吃瓜吃得停不下來的人，開始整理時間線。
【所以，炎陽和珈藍公司負責人的碰麵，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
【從視頻角度看，的確是空中的飛蟲攝影機，玉葉園不給個解釋嗎？】
【我就說嘛，怎麼會一下子冒出來這麼多人說炎陽是珈藍公司的，原來是碰瓷啊。】
【哈哈哈哈，這算什麼？炒糊了？】
【臥槽，從珈藍公司將新品種植物命名為小綠蘿，我就覺得不對勁了，真惡心！】
【我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麼玉葉園會拿出視頻，泄露炎陽的身份，珈藍給了它什麼？】
見猜的差不多了，005直接注冊一個賬號點破了雙方的交易。
【因為玉葉園是植物園，而珈藍公司的小綠蘿可以大麵積種植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艸！】
【明白了！】
005玩上癮了，趁著宿主還沒醒，在網上拚命蹦躂。
【那個爆料人是從哪裡知道炎陽取消了申請？】
儘管晏陽說過這件事情不確定是不是珈藍公司乾的，但005就是覺得不解氣。
被惡心到了總能報複回去吧。
人工智能固執起來還是挺可怕的。
【借助綠蘿的名氣炒作，宣傳後不忘踩一腳徹底上位，珈藍公司這事做的不地道哦。】
不得不說，爆料人出現的太過巧妙。
在大家都對小綠蘿感興趣時，晏陽被爆出不滿意展區位置取消拍賣，難免給人留下傲慢的印象，這個時候，得利的當然是珈藍公司。
連珈藍公司的負責人，那天跟炎陽碰頭的安娜，也懷疑自家公司做了多餘的事情。
“爆料那件事情真的不是你們做的？”安娜狐疑地望著會議室裡的幾個宣傳部同事，問道。
炎陽的反擊太過犀利，光明正大的接受采訪，直言跟珈藍公司沒有任何關係。
加上網上沸沸揚揚的水軍證據圖，還有整理好的時間線，都將他們死死地釘在恥辱柱上。
證據確鑿！
安娜想到這件事就氣得咬牙切齒，如果真的是公司有人做了多餘的事，一定要開除那個智障！
“安姐，真的不是我們乾的。”幾位宣傳部的同事喊冤，“您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徹底得罪炎陽，或許以後還能合作，我們傻了才會去抹黑他。”
借助炎陽的名氣炒作，跟抹黑炎陽，可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他們腦子有泡了，才會得罪一個勢不可擋的新晉園藝師。
“以前我們也是這樣宣傳的啊，有了新植物就暗示跟某某園藝大師有關係。我們宣傳了植物，大師也打響了名氣，基本是雙贏的局麵，誰知道炎陽的反應這麼大。”有人委屈道。
即便是大師不滿他們利用自身炒作，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持身份，不會跟他們太過計較。
炎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弄得他們也很惱火！
安娜用力一拍桌子，煩躁：“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再放任下去，珈藍公司的名聲就臭不可聞了！”
公司主頁已經有人開始辱罵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詞彙，讓安娜氣得渾身發抖，成為負責人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
宣傳部部長：“拒不承認？”
安娜冷笑：“證據確鑿，拒不承認到時候難堪的是我們。”
那就隻有承認了。
安娜疲憊的擺擺手，選擇了此時唯一的出路：“發出聲明，就說隻是普通的宣傳而已。”
名聲能挽回一點是一點，白紙黑字的情況下，死纏爛打隻是下策，坦然承認彆人還能說一聲敢作敢當。
不過......
“一定要重點聲明，”安娜暗自咬牙，“爆料人從哪裡知道炎陽撤銷申請的事情，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眾人凝重點頭，的確不能讓這盆臟水潑在珈藍公司頭上。
那個躲在暗處拿他們當槍使的臭蟲，一定不能放過他！
滴滴滴——
安娜皺眉，接通視頻：“懷特，有什麼事情嗎？”
這個時候，身為玉葉園的負責人聯係她想乾什麼？
“安娜我問你，炎陽撤銷申請的事情是不是你泄露的？”
視頻中的懷特精神萎靡，布滿血絲的雙眼正死死盯著安娜。
“大家都是熟人，如果不是你用老同學這個借口，我根本不會答應，你就是這麼坑我的？”
安娜冷笑，凝視蓬頭垢麵的老同學：“我是這麼蠢的人？懷特你冷靜想想，抹黑炎陽對我有什麼好處？”
“不是給你家的小綠蘿鋪路嗎？”懷特譏諷，“哦，我忘了，半年前它還不叫小綠蘿。”
“懷特！”安娜警告，“我們現在應該討論到底是誰拿我們當槍使！”
兩位負責人在唇槍舌戰，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宣傳部的幾個在後麵戰戰兢兢的起草聲明。
“安姐，您看這樣可以嗎？”一位同事小心翼翼的插0入氣氛凝固的兩人中間。
安娜捏捏鼻梁，“拿過來我看看。”
半晌，她點頭：“道歉要再誠懇一些，儘可能聯絡炎陽，取得他的原諒。”
等會議室的同事離開，安娜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詢問沉默不語的懷特：“從你知道炎陽撤銷申請開始，一共有幾個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