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根被挖完,樹皮被扒光後,老百姓隻能將木柴磨成粉末,用來填肚子飽腹。
但坐吃山空終歸難以為繼,百姓餓得麵黃肌瘦,隻能外出逃荒。
雲楚又沒穿越前,一年裡有一半的時間待在前線,見多了戰爭的殘酷,可卻從未餓過肚子,眼下剛睜開眼就要麵臨饑荒,說不惶恐是不可能的。
她抿了抿唇,提著礙事的裙擺爬上土坡,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內心的焦灼。
雲家莊四麵環山,冬日裡寒風獵獵,非常陰冷。
雲楚又四下打量著莊子裡的情況,眉頭已經擰成了疙瘩,莊子裡連用茅草泥土砌起來的房子都很稀少,多數人都是在山壁上鑿開一個窯洞居住。
她顯然是莊子裡的熟臉,不論是抱著孩子的婦女,亦或是在空地清洗草根麥稈的老人孩子,在看到她的時候,眼睛裡都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厭惡和恐懼。
雲楚又有些頭疼,雲子清自小被雲保長疼的如珠如寶,目中無人。
她每每從省城回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雲家莊胡作非為,仗著父親雲保長在背後保駕護航,今天捉了這家的姑娘做丫鬟,明天擒了那家的小子當仆從,閒暇時參加莊子裡老百姓的婚宴,也能將之搞的雞飛狗跳,令彆莊嫁過來的新娘子以淚洗麵雲雲。
雖說沒鬨出過人命,但這種種行徑,也叫她的名聲臭了個徹底。
雲楚又壓下心中的波瀾,略掉莊民們敵意的目光,循著書裡的介紹,找門口有一棵大槐樹的窯洞,那裡,就是未來一段時間她將要生活的地方,雲子清真正的家。
約莫十分鐘,雲楚又終於看到了一棵拔地而起的老槐樹。
她微鬆了一口氣,走過去細細打量,槐樹樹乾粗壯,可惜外皮已經被完全剝掉了,露出略白的樹身,這般龐大的槐樹,沒了樹皮,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雲楚又目光從槐樹上挪開,放進了昏暗無光的窯洞裡,裡麵有人影晃動。
她定了定神,繞過大槐樹,跨進窯洞前,敲了敲並不結實的木門。
屋裡所有動靜都戛然而止,裡頭的兩個人都轉頭看了過來,在看到雲楚又時,氣氛變得尷尬,未幾,一個中年婦女忐忑的聲音響起:“大小姐來了,快,快進來吧。”
雲楚又微頓,跨過門檻,適應了裡麵的昏暗,也看清了狹仄逼人的窯洞。
這時,一道極其不滿的聲音響起:“娘,還叫什麼大小姐?你當雲子清還是雲保長的閨女?來了咱家,就再不是什麼大小姐了!可憐了秀禾,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雲楚又看向說話的人,一個高高瘦瘦的青年,很是清秀,不過,因營養不良而臉頰乾瘦,下巴上依稀的青茬讓他看上去像是被歲月洗磨過一樣,有種說不出的頹喪。
她不認識,也不敢貿然叫人,隻無辜的動了動眉梢。
“行了永貴,你少說兩句。”婦女皺眉叱了句,旋即看向雲楚又,當看到亭亭玉立的姑娘穿著絲絨質感的長裙,站在與之格格不入的窯洞裡時,一股心酸湧上心頭。
她認真打量著雲楚又的臉,半晌,嘴唇抖了抖,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養了十八年的女兒,不是自己親生的,曾經見了都打哆嗦的富戶家的小姐,卻眨眼成了她閨女,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真是比戲文裡頭唱的還要複雜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