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機第一周沒有江來戲份,他每天早出晚歸到片場,聽梁鬆說戲,觀摩俞珍等人拍戲。
俞珍知道他算是第一次正兒八經拍戲,空閒之餘指點他該如何走位,如何麵對鏡頭,如何用肢體語言表達情緒。
梁鬆拍攝時嚴格,收工後卻很隨和,和小區樓下的小老頭沒什麼兩樣,喜歡喝點小酒,獨愛小賣部幾十塊一瓶的二鍋頭。
工作人員認真負責,片場忙而不亂,氛圍也很好,江來暗暗鬆了口氣。
但對喬阮來說就不那麼輕鬆了。
這大概是喬阮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周,原以為做導演助理就是坐在監視器後頭指點江山,結果梁鬆交給他的第一項任務就是——給全劇組買下午茶。
喬阮當時就愣了:“這不是場務的活兒嗎?”
“場務怎麼了?”梁鬆瞪他,“我年輕那會第一次進組,不也是從場務乾起?從今天起,你就負責一件事,那就是給全劇組的人買飲料。彆小看這事,什麼人有什麼喜好,什麼忌口,你要是都能摸清了,記住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梁鬆提高音量,確保周圍的人都能聽到:“誰都不許幫喬阮。要是讓我知道誰偷偷幫他,立馬給我滾蛋。”
喬阮:……
喬阮欲哭無淚,立刻跑到角落打電話給他爹媽。電話通了,但沒人接。
他不死心,繼續打,再後來喬父喬母直接關機了。
喬阮這才算明白,喬家父母跟梁鬆根本就是串通好,鐵了心要鍛煉他。
原以為是來享受,誰知道是曆劫來了!
喬小少爺從小被伺候到大,出道後連喝杯奶茶都要助理插好吸管送到嘴邊,何嘗伺候過彆人?
他拉不下臉,實在沒辦法才問助理怎麼買下午茶,怕記不住眾人要求,扭扭捏捏拿個本子挨個問。
第一個問俞珍。
俞珍拚命忍笑,妝都要花了:“我先不喝了,我減肥,給你減輕點負擔。”
喬阮可憐巴巴:“珍姐……”
“彆求我。”俞珍說,“梁導發話了,我可不敢給你求情。”
喬阮沒辦法,又挨個去問其他演員,最後才不情不願去問江來。
換場間隙,江來坐在片場外的樹底下看劇本。
喬阮踱著小碎步走過去,昂起下巴問:“喂,喝什麼?”
劇本翻過一頁,江來沒理他。
喬阮急了,鼻孔終於不再朝天:“問你話呢。”
這一低頭,叫他看到了江來的劇本,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字,用不同顏色做了標注。
江來合上劇本,抬眼看喬阮:“喂。”
正值午後,陽光穿透樹葉縫隙落下,那雙丹鳳眼裡仿若揉了光。
喬阮看愣了,好一會才回神:“你跟誰說話呢?”
江來:“你。”
喬阮氣急敗壞:“我沒名字嗎?”
江來反問:“我沒名字嗎?”
喬阮一噎,半天說不出話,丟下一句“愛喝不喝”轉身走了。
等喬小少爺摸清眾人口味,一周已經過去,劇組也終於喝上了下午茶。
晚上回酒店,江來照例同江棠承視頻,這才發現他發燒了。
視頻裡的小孩小臉通紅,聲音也啞了,蔫蔫地喊了聲爸爸。
錢母心疼,偷偷說:“早上就開始燒了,不讓告訴你呢。”
想著江棠承早上還強撐精神給他打電話,江來心頭發酸,掛了視頻後就決定回去一趟。
錢司壯去找統籌,統籌翻了翻通告單:“江老師第一場戲在大後天呢,在那之前趕回來就行。”
“沒問題,肯定能趕回來。”錢司壯拍胸脯保證。
兩人趁夜色上路,江來在路上給顧澤肖打去電話。
剛響一聲顧澤肖就接了,問過情況,說:“先觀察一晚,物理降溫,如果明天早上溫度還沒退就來醫院找我。夜裡如果有情況也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一直開著。”
淩晨時分,安苑小區漆黑一片,隻有幾戶人家還亮著零星燈火。
錢司壯將車停在小院門口,兩人事先沒跟錢母說,錢母聽到開門的動靜,還以為進了賊,差點奔去廚房拿菜刀。
“是您兒子我,不是彆人。”錢司壯攬著錢母拐了個彎,“您踏實回去,繼續睡覺。”
江來輕手輕腳走到江棠承床邊,伸手試額溫。
小孩睡得不安穩,眼皮動了兩下後睜開一條縫,看到江來時還以為在做夢,眼神都發怔。
“爸爸,餅乾我還沒吃完呢。”
小孩連發燒都還記得江來說過的話,餅乾吃完爸爸就回來了。
江來心頭發酸,替江棠承換了一個退熱貼,合衣在他身邊躺下,說:“崽崽,我想你了。”
江棠承翻了個身,同江來麵對麵,黑暗中他的眼神很亮,寫滿眷戀和依賴。雖然江來沒說,但江棠承知道江來是在擔心他。
他既幸福又滿足,感動中還夾雜一絲絲愧疚,小聲問:“會不會耽誤你工作啊?”
“不會。”江來替他掖好被子,“繼續睡吧,爸爸陪你。”
江棠承睡著了。江來卻懸著心,時刻關注他的體溫。
第二天,江棠承燒還沒退。
江來隻能帶小孩去醫院。
顧澤肖所在的是一家私立醫院,他本人是名校畢業的高材生,父親據說是這家醫院的院長。
醫院內部道路寬闊,綠化很好,花園裡栽種一片海棠。
江棠承雖然發著燒,但比前一天有精神,扒著車窗往外看。
錢司壯跟他說過,他出生的那天,醫院樓底下的海棠一夜之間全開了,所以他還挺喜歡來醫院的,每次來都要問海棠什麼時候開花。
如今已經四月中旬,即將進入海棠花期,江來說:“快了。”
江棠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直到車開進地庫看不見,他才收回目光。
醫院門診二樓的203辦公室,顧澤肖剛換上白大褂,門就被敲響。
他走過去開門,目光首先落在江來身上,而後才是江棠承。
江棠承說:“顧叔叔。”
顧澤肖彎腰摸了摸他的頭,側身讓兩人進來。
顧澤肖給江棠承量了體溫,開化驗單驗血,確認引起發燒的原因後又開了張輸液單。
護士去取藥,顧澤肖對江來說:“輸液室人多,就讓崽崽在我辦公室輸液吧。”
江來問:“不會耽誤你工作嗎?”
顧澤肖說:“不會,我今天不接診。”
“你今天休息?”江來愣了一下,“其實我可以給崽崽掛其他醫生的號。”
“正好我昨天夜班,住在醫院沒回去。”顧澤肖說,“今天本來也不打算休息,要整理上次研討會的資料。”
護士推著治療車正好進門,聞言不禁困惑。顧醫生不是前天夜班嗎,為什麼說是昨天。
配好藥液,護士要給江棠承紮針:“小朋友,掛哪隻手?”
江棠承還沒回答,就聽顧澤肖說:“我來吧。”
他仔仔細細給雙手消毒,在江棠承麵前蹲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崽崽,今天是不是還掛左手?”
“嗯。”江棠承乖乖地把左手伸了出去。
外科醫生做手術的手給病人紮針,護士按捺不住心中驚訝,忍不住朝江棠承投去好幾眼。
顧澤肖手法很穩,江棠承一點也沒感覺疼,手背仿佛被蟲子叮了一下,緊接著冰涼液體便順著軟管流進身體。
他躺在顧澤肖平時休息的沙發上,身上蓋著江來的外套。
一早來醫院,江棠承還沒早飯,江來見他精神好些,便問他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