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十分鐘,灶房的門重新打開,雲溪的情緒也調整好,忽略掉男人身上蒸騰的熱氣,快速將搗碎的鐵皮石斛敷在他的腿傷上,綁上繃帶迅速遠離。 秦建國看了眼躲遠的小姑娘,默默地將褲腿放下。 半個小時後,三人一狗就著外頭一陣大過一陣的風雨聲吃晚飯。 因著心裡憂慮,難得的野豬肉雲溪也有些食不知味,很快放下了碗。 暴雨沒有停歇的跡象,灶房裡的小雨也變成大雨,盆裡的雨水倒了一盆很快又接滿,便是灶火燒著也驅散不了滿屋子的濕氣。 而且存在灶房的乾柴很少,禁不住一晚上燒的。 雲溪歎了口氣,朝秦建國道:“灶房住不得人了,你跟我們一起去臥室湊合一晚。” 秦建國立刻拒絕:“我守著灶房,你們去睡。” 雲溪望見他已經發紅的臉,一把將他拉起來:“你傷口發炎,再不睡覺自我修複,就真的好不了了。” 秦建國任由她拽起,但下盤穩住,低頭與她道:“部隊夜裡行軍和戒備都是常事。” “但你現在是病人,就得聽我的。”雲溪語氣強硬,秦建國沒有回應,但臉上的拒絕很明顯。 雲溪被氣得無法,拉著來娣回了臥室。 “姐,咱們真不管秦大哥嗎?”來娣上了床後,猶豫著問道。 “不管,趕緊睡覺。”雲溪拉了被子給來娣蓋上,自己也躺了下來。 外頭的雨聲不歇,邊上來娣響起了鼾聲,雲溪睜開眼,掀開被子下了床。 出了門,又衝入露天的柴房裡,抱起一大捆雨水打濕的木柴,快步來到灶房,推開房門,風雨刮進去,將灶台裡的那一簇小火苗撲滅,灶房裡頓時一片黑暗。 “你怎麼沒去睡?” 黑暗中,秦建國開口問她,聲音乾澀嘶啞。 “怕你病死了,所以來看看。” 雲溪懟了他一句,抱著柴火循著記憶往灶邊走,卻忽然撞到什麼,懷裡的柴火落了一地,她心中一緊:“是不是撞到你了?你有沒有事?” “沒事,你站著彆亂走,我來生火。” 男人的聲音嘶啞,在這雨夜裡卻透出一絲溫暖,雲溪原本堵在胸膛裡那股氣一下子消散了。 搭夥過日子,相互遷就吧。 火重新燃起來,驅散了黑暗,雲溪也看清秦建國的臉燒得緋紅,她嚇了一跳,立刻將他按坐在凳子上。 靠窗的木板床一早就被打濕了,躺是沒法躺的,但是可以讓他靠著。 “你坐凳上,後背靠著床省些力氣,我給你拿毛巾降溫。” 雲溪交代完,就趕緊將睡前燒好而今已經放涼的水倒入盆裡,擰了毛巾覆上他的額頭。 秦建國抓住毛巾,衝她搖頭:“我可以自己來,你回去睡覺……咳咳……” “彆說話,閉上眼休息。”雲溪這次沒有發脾氣,卻也奪走他手裡的毛巾,放入盆裡重新擰了給他擦脖子。 一開始秦建國還抗拒,但後來或許是太過難受,也或者是因為發燒身上無力,閉了眼任由她施為。 灶台裡火焰一直跳動著,雲溪不記得換了多少盆水,秦建國緋紅的臉漸漸不那麼紅了,人也睡著了,外頭的雨聲漸漸弱了。 雲溪鬆了一口氣,端水起身的那一瞬身體晃了一下,她頓了一下才將水從窗戶潑出去。 隱約聽到一道雞鳴聲,天還是黑的,她猜測時間大約是在四點,便往灶台裡添足了柴火,然後搬了張凳子放在木板床前,趴著床邊眯一會。 …… 太陽升起,被夜雨沁潤過的大地一片蔥鬱,屋簷下偶爾垂落的水珠將陽光折射出五彩的霞光。 秦建國被光刺得睜開眼,神情還有些茫然,轉頭看到趴在床邊酣睡的小姑娘,這一瞬,記憶回籠。 昨夜,小姑娘給他擰毛巾降溫,而他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累得小姑娘忙碌了一夜。 眼底閃過懊悔,他輕拍了她一下:“回房睡吧。” 小姑娘嚶嚀了一聲,但卻沒有睜眼,顯然正睡得香。 但她這樣枕著胳膊趴著在床邊睡覺,時間身體必然不舒服,秦建國遲疑了一下,終是俯身將她抱起,小姑娘卻這時忽然動了。 她是要醒了嗎? 秦建國心裡突然慌了起來,身體也僵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般僵住三秒,秦建國忽然發現小姑娘的眼睛一直閉著,卻用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睡得更香了。 舒了一口氣,他抱著她走到門口,拉開門—— “建國你起了嗎?三叔帶人過來給你修屋子……” 王洪田帶著一群人趕來,嗓門洪亮的說著話,聽到灶房開門的動靜,他扭過頭,聲音便戛然而止,目光定著秦建國懷裡瘦弱的身影上。 秦建國的臉一瞬間緋紅,與他昨晚燒到頂峰時不遑多讓,他張口想要解釋,王洪田卻飛快擋在門前,朝探頭探腦的村民擺手:“都回去,吃過早飯再來。” “村長,我們已經吃過早飯了。” “那就回去抽口旱煙,總之,咱們過半小時後再來。” 王洪田連轟帶趕,將村民都趕走了,他自己也走了。 秦建國維持著抱著雲溪的姿勢許久沒動,及至小黑狗從石槽邊爬起來,衝他汪汪叫了兩聲。 如夢初醒,他抱著一直未醒的雲溪衝到臥室門前,房門恰在這時拉開了,對上來娣澄澈的杏眸,秦建國張開口,半響吐出四個字:“你姐睡了。” 來娣臉上也是無措,不知該說什麼,最後指了指床,秦建國立刻進屋,將雲溪放到床上,丟下一句:“照顧你姐。”而後迅速離開,隻是他出門那一刻,或許是腿傷的緣故,絆了一下門檻。 來娣將雲溪的鞋脫下,正要將她的腳往床上放,她的雙腳卻自己縮了上去,來娣一愣,湊過去問道:“姐,你醒了?” 雲溪的眼睫顫了顫,卻沒有睜開,手好似無意識地揮了揮,嘴裡嘟囔著:“我沒醒,我還要再睡五百年。” 來娣怔了一下,而後抿嘴笑了,扯了被子給她蓋上,然後輕手輕腳出了門,又貼心地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