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珍娘摟得更緊了,“隻求公子,大發慈悲,救救我兒子!”
“你兒子,已經救活了……”
珍娘的臉緊緊地貼住小六的腳麵,搖著頭嗚咽道“我們母子倆,如今孤苦無依,一旦離開,隻有死路一條!”
“你是想讓我們收留你們?”
“我,我可以為你們做任何事,我可以去賺錢,養活我可憐的孩子,隻求一個容身之處。”
是啊,天下雖大,的確已經沒了這母子的容身之處。
真是可憐的人!
六公子捂著腰子,和聲說道“你先起來,我,我會跟甄公子說清楚的。他,他都願意救你孩子一命,我想收留你們,應該也沒問題……吧?”
小六看著已經離開的甄鑫,語氣有那麼一絲的不肯定。
“謝謝六公子,謝謝六爺。我兒一旦成人之後,珍娘必定會以死報答你的恩德!”
再見到珍娘時,已是次日早上。
看著候在艙之外的陳開與小六,以及縮在小六身後的珍娘,甄鑫把陳開先招進船艙。
“昨夜一戰,共殲威波軍海賊八個,逃走兩個,活捉五個。咱們這邊,一人受傷。”陳開拱手說道。
算是大勝了!
可是甄鑫覺得很不爽。
自己差點被炸成煙花不說,小六的受傷,簡直就是個笑話。
這廝,還是缺少社會的毒打啊!
“島上,還有被海賊擄掠而來的婦人七個,另有孩子九人。”
“不是讓你遣散了嗎?”
陳開苦笑著說道“這些,是寧願不領遣散銀,也要留下來的人。她們說,已經沒地方去了。那些孩子,除了憬兒外,根本沒人認領……”
甄鑫扶額歎息。
就知道,這些女人,尤其是那些骨瘦如柴的孩子,會成為一個大麻煩。
這是在乾嘛啊,準備辦一個孤兒院嗎?
甄鑫覺得自己在承受著這個年紀不應當承受的重負。
“島上隻有一個倉庫,貨物已經清點清楚。共有火藥八箱,近二百斤。棉布有五百餘匹。糧食,不太多,如果算上留下的這些人,大概可以維持十天左右。”
就這?
棉布是不少,可是能拿來作甚?又給大夥兒再做幾套衣裳嗎?
甄鑫苦惱地抓著腦袋。
好不容易打了場勝仗,可是怎麼越打越窮了?
“那女的,怎麼回事?”甄鑫用嘴角指了指門外。
“嗐……”陳開長歎道“也是一個可憐之人。”
甄鑫大驚失色,“你,也被她攻略了?”
攻略?
“不,不,不……”陳開略顯尷尬地說道“是小六……”
“年輕人呐!”甄鑫語重心長地勸道“不要看到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動路了。”
陳開臉皮直抽,長吸一口氣,強摁著揮拳的衝動,說道“小六想勸你,留下她。”
留下她乾嘛?
學苟順開後宮嗎!
一個遊刃於狼窩裡的女人,不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還能生下一個孩子並保住孩子的性命,這已經不能用簡單與否來定義了。
正因為如此,甄鑫才不想留下這個渾身都是麻煩的女人。
hold不住啊!
“她說可以幫我們把那些棉布立即變現。”
“嗯?”甄鑫來了精神。
這女人果然不簡單!
把倉庫裡的棉布賣了,換來糧食,便能讓大夥兒再支撐一段時間。
這道理誰都明白。
可是海賊的棉布,自然是贓物,是否會被官府盯上,並來個黑吃黑?
而且,現在手頭沒有任何的銷售渠道,總不成扛著這麼多的棉布,挨家挨戶地去賣吧?
“說說吧,那女人是怎麼個可憐法?”
“這個……”陳開猶豫著說道“要不,還是讓小六來說?”
那個同情心莫名其妙爆棚的家夥?
甄鑫搖搖頭,說道“還是你來吧,可能客觀些。”
陳開理了理思路。
“關於這個女人的身份,大多是她自己講的。不過我也跟幾個俘虜以及島上的幾個女人作了一些驗證。”
這個陳開,拋卻他隱藏的身份不說,做事還是相當可靠的。
“珍娘,姓塗,廣州南海人。家裡世代經商。”
“元軍攻占廣州後,珍娘祖父獻上近半家財,保住全家性命,並得以繼續經營南洋的生意。”
甄鑫聽著,心裡有些彆扭。
一群前朝餘孽,準備收留一個背叛前朝的家族之女嗎?
不過,如今還活在元朝治下的數千萬百姓,有哪個不是背叛者?
甄鑫心裡苦笑,自己現在連存活都有些艱難,關心這麼複雜的問題作甚?
更何況,連太皇太後與小皇帝都降了,又如何去要求平民百姓為趙宋捐軀?
他們,也隻不過想活下來而矣……
“珍娘父親為家裡長子,隻生了她這個女兒,因此很早便讓她出麵為家族打理生意。但是卻引起幾個堂兄弟的不滿。珍娘斷定,是她那幾個為了爭得家財控製權的堂兄弟,勾結海賊,將其擄走。”
“珍娘原來招了個贅婿,平日裡便不管家事,隻知吃喝玩樂。得知珍娘被海賊劫走後,以其必定失身為由,要求和離,自此不知去向。
其父為了贖回珍娘,拱手讓出家族生意的管理權,賣光自家財產獻上贖金,珍娘卻依然未能放回。父母因此鬱結在心,雙雙染病身亡。”
真是夠慘的啊!
“威波軍的這些海賊,這麼沒底線嗎?”
“這些人,是沒底線,不過塗家贖不回珍娘,我覺得可能主要原因還是在她自己身上。”
你這話,要被女拳手聽到,分分鐘得捶扁你!
“此話怎講?”
“珍娘被擄來後半年,發現自己懷孕了。雖然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她卻一心想保住腹中胎兒。為此,她說服三當家,幫助打理威波軍的生意。威波軍這些年發展如此迅猛,可以說有大半的功勞應當歸於珍娘。”
這樣啊……
一個因為突然出現的母愛,而迸發出堅強韌性與頑強生命力的女人?
那個孩子,是老天爺對她經受苦難的彌補,還是上輩子造孽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