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彆愁
這一年林如海三年期滿,京中也不似之前那般早早就下了旨意要林如海不必入京，依舊掌蘇州事務。
是以林如海縱使舍不得家人，也不得不將公務暫且安排好,踏上了北上的行船。
賈敏卻是有些擔憂，這一次往北邊去,黛玉還太小，自從前兒柳太傅過世,林瑾又去守孝以後,她哭過幾回，便一直小病不斷，若照著早前時候,賈敏或許還敢帶了女兒一起去,但此刻卻不敢冒險拿孩子的身子去折騰。
再者便是往常跟著林如海辦事最妥當的半夏跟了兒子去,衙門中一直在林如海手底下效勞的胡師爺要留在姑蘇幫著林如海暫且打點事務,身邊得用的人都不在,賈敏這個當妻子的,哪裡放心得下。
然林如海還是啟程了，賈敏自重生之後這麼些年，未曾有一年這般過，一家人分了三處，零零落落。
前世寧榮二府破敗之後，子孫後代亦是各處飄零。
轉眼便到了年下,送過了各處的節禮,也收到了蘇峰從北邊寄來的東西,賈敏又著管家入了庫，年後就派了人給揚州那邊的蘇妙伊送去。賈敏閒時也隻得給黛玉做做衣裳，或教著她認字,姑且將時間消磨。
才過了年，大年初三，賈敏照例賞了林家的下人們，就算是主人家的年禮。
“太太！老爺回來了，如今已是下了船，馬上就往宅子這邊來！”
賈敏聽罷直接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當真，他怎麼就回來了！？”賈敏有些不敢相信，此番不是應該在京中述職，起碼也要等了年後才對。
“奴婢不敢說謊，太太隻管等著便是。”那傳話的嬤嬤笑道。
賈敏當然希望這是真的，可又怕是自己在做夢，這幾日她不是夢見丈夫回來，便是夢見兒子也回，這場景倒是和她夢境之中有幾分相像。
她立刻又去遣了人將黛玉抱來，迎接他爹爹。母女二人站在二門外，像是要把秋水望穿。
“是老爺，老爺當真回來了！”
一見人從廊下走過來，一起候著的丫鬟們都激動的小聲道。
“爹爹！爹爹！黛玉早等不及，雖是被丫鬟抱著，也將手伸了出去，努力的想要掙脫，丫鬟才把她放下地，就見她自己先跑了出去，林如海還沒走到，她就撲過去抱到了父親的大腿。
林如海笑盈盈將女兒抱了起來，又往前到了賈敏跟前。
“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既然要歸家也不派人先傳個信？”賈敏擦了眼淚，嗔怪道。
林如海笑笑，從丫鬟手中接了帕子，給同樣淚眼婆娑的女兒擦了臉。
又與妻子解釋緣由。
“我走到了半路，剛好接到了宮中的旨意，要我不必進京了，便想著折返回來與你們娘倆過個年，給你們些驚喜，哪裡曉得算差了行程，還是晚了三日。外麵冷，咱們往屋裡去。”
林如海抱著女兒往屋裡走，賈敏也跟了上去，要丫鬟們不必跟著。
“怎的會到了半路才得了旨意？”賈敏作為管家夫人，對這些朝廷之事雖不是了如指掌，但也有基本的敏銳。
聖上既是要林如海進京述職，這一次多半也是打著調林如海去彆處任職的念頭。但林如走到半路，又得了聖旨，下一個三年依舊在江南，必定是朝中又有什麼動蕩。
林如海給黛玉拿了一顆蜜棗，安慰妻子不必過分憂慮。
不過朝中卻是有幾分動蕩，朝廷原本是在永州一帶開了口岸，做著南洋生意，那地方山高皇帝遠，又有一批早前義忠親王那件事的餘孽流亡到那地方，這幾年漸漸成了點氣候，皇帝派了南安郡王去將這些餘孽蕩清。
又有北邊幾處遭了凍，收成不好，加之揚州知府又是知法犯法，被朝廷查出了貪腐來，好在林如海管轄的鹽事並沒有出問題，不如林如海怕也會被朝中追責。
當下這幾年，就是江南最安穩，此處是皇帝的糧倉錢庫，南邊又要動兵，聖上隻好要林如海再多守上三年。
“又是這等事，難怪。”賈敏聽丈夫講了前因後果，忍不住歎氣，那些好差事總也不會給他。
此番又是要林如海查辦貪官，因得林如海有個江南巡演禦史，品階比知府高，朝廷便也沒有派遣欽差大臣，早前林如海是從旁協助，這次卻是全權查辦。
“怕些什麼，不過是聖上的旨意而已，最後也是要朝中來發落的，恐怕那揚州知府，巴不得是我去辦他。”
林如海見黛玉還要，便又拿了一塊米糕放在她手中。
“老爺宅心仁厚，當然比旁人好……你不在這一段時日，玉兒吃飯都不香了，不過也莫要給她吃太多，免得積食，吃了這一塊，可不要再給她了。”
賈敏見黛玉今日胃口忽得好了，必定是因為父親回來了，心中高興。
“玉兒，明日父親帶你和你娘親出去玩，可好？”
黛玉笑著點點頭，眼睛卻仍舊是紅的。
“明兒我們去瞧瞧兩個孩子，你趕緊預備一下。”林如海轉過頭，又與妻子說到。
“明兒就去，你怎麼不早說……隻是這路程？”賈敏有些擔心女兒的身子可吃得消，又覺著自己要帶的東西太多，一日的預備時間恐怕不夠。
“總共不過三日路程，又不是真要到揚州城去，帶好在咱們要用的東西便是，這樣也走得快些，他們那兒想必也不缺什麼，咱們也不告訴他，偷偷過去，保準嚇他們一跳。”
林如海說著，想到兒子見了自己的模樣，竟是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