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流落
這醫女沉默了片刻, 黛玉將左右屏退得更遠了,隻留了信得過的張漱玉在旁。
這婦人才又開口說到。“老奴早前也是見過賈府這位姑娘,彼時何等神采飛揚, 顧盼神飛, 而今確是……”
說到此女醫常常歎了氣, 她見到的探春, 穿著鄉野婦人的衣裳,頭發枯黃,麵色被曬得發焦, 那衣裙就不知一整塊的布料,像是補丁接著補丁,縫製出來的。
“而今、而今卻是連鄉野民婦也不如!”這婦人又道。
黛玉自然想到這些地帶的農婦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探春在此處無親無故, 又無田地, 此處商貿不成, 若是想要做針線補貼家用,活著靠給人寫字賺錢, 也是艱難。
黛玉見這姨娘能帶了探春的信回來,又接著問到。“您可知她住處?”
“不知,奴也隻得了這封信, 也不知她何處尋來的紙張,那時命婦見一村婦竟是能拿著這樣的信件過來,就覺蹊蹺, 不想竟是她?”
這婦人搖搖頭,她見過探春的模樣,料想此人是不願意叫自己見到她如此落魄狼狽,便也同黛玉說了自己的推測。
“那一離城中並不算遠, 若是要入城求救,至多一日路程,她卻不曾現身,必定有難言之隱,故而我等也打亂了行程,再不往外去。”
黛玉也能理解探春的心情,不過她即是給人遞了信,信中也有她此刻大概的住處,必定是知道自己來了,信任自己,願意見自己一麵。
“多謝您了。”黛玉衝這女醫道了謝,親自送了她出門。
而後黛玉又對張漱玉道,“看來得吩咐人預備著,找了徐公公同王爺要幾個兵,我們要專程去一趟。”
黛玉可是一日都等不得,當晚就將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唯有敬王那裡多問了幾句。
“好端端的,你同我要兵做什麼?”
黛玉便將前因後果都與敬王說了,李平一聽探春有了消息,而黛玉還要出城去找人,更是要跟著去!
“原來如此,那我與你一同去!”
黛玉自然是不答應的,當即就駁回熱心的丈夫,“王爺去了做甚,大動乾戈的,她在信中便說了自己的難處,若是將來有人追究探春妹妹的責,又將她送了去和親,那可如何是好?”
李平自然知道探春身份特殊,是朝中和親遭了匪禍失蹤的人,在朝廷也是記錄在案的,如今賈家那兩個府都被抄得乾乾淨淨,卻不知朝廷會如何處置她。
於是敬王又道:“倒也不用大動乾戈,大不了微服私訪,不是就成了?”
這下更是引得黛玉連連搖頭,隻聽她又道。
“您以為微服私訪就微服私訪得了的?現在看著是相安無事,卻不知道背後有幾雙眼睛盯著王爺您,若是您來個微服私訪不見了人,這些個大人們必定城外城內翻了個遍找您,那時我想要低調行事,指不定就被滿城風雨鬨了出去。”
這可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敬王連在城中都是,自己去一處,又暗自派了心腹各處走訪,反正他到的地方,都是百姓安居的。
他想到自己去了還真是會礙事,於是隻得做出來妥協,給了黛玉精銳中的精銳。
“罷了,我仔細派幾個人跟著你,若有什麼不妥即刻叫人來回報!”
第二日黛玉臨出門之前,這位王爺拉著妻子的手,囑咐了又囑咐。
黛玉反是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意,“您就放心吧!早前我已是問過了,那個地方若是有快馬,不到兩個時辰就能到城中,到時候我們多帶幾匹馬,若是真有了事,就直接騎馬趕回來。”
李平並沒有送出來,隻做出黛玉是正常出門的模樣,帶的兵也都做常服打扮,一些辦成了家丁,一些則是扮做常人,混在人群中出了城門。
這次趕要去見人,黛玉便叫人將車子趕的很快,又有了具體的去處,沒有怎麼繞路,隻用了半日就找到了探春落腳的地方。
是城郊一個小村子,隻是在山坳裡,出了城看不見,路有些繞,實際上離城不算太遠。黛玉親自走了這一遭,估摸著若是騎馬回城,快馬加鞭,一個時辰都足夠了。
探春離城這麼近,這麼久了未曾進城,明顯就是她不想叫人找到。
黛玉一行扮作南下行商的商人婦,說是順利來此處看看能不能植桑,還要打聽親戚家流落走散的兒女們,問這邊可有異鄉人。
探春自然是異鄉人,黛玉便由著人領著走了好一段小路,才到了個離村子群居的錯落的房屋有一段的距離的一個小院子,兩間又低又小的茅屋,破破爛爛的圍籬。
有個婦人正蹲在石頭累成的土灶旁邊,背對著她們在燒水。
“探春妹妹?!”黛玉看這身形,卻是和探春差不了多少,隻是她包著頭巾,又背對著人,看不出麵容。
那人聽了黛玉的呼喚,緩緩轉過身來。
雖然是荊釵布裙,麵色被曬得焦黑,黛玉還是認出了探春的輪廓,緊走幾步上前去。
“你是探春妹妹?!”
探春見黛玉雖是換了平常婦人的衣裳,但是比之她一農婦,卻還是精致的如同天仙一般,加之黛玉就是不願養尊處優,卻也被敬王跟個寶貝似的供著,更是膚白貌美,與當下的探春,宛若雲泥!
探春避過想上前拉她的黛玉,連忙跪下給黛玉磕頭。“民婦見過王妃!”
黛玉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探春又急急忙忙爬了起來,緊走幾步,掀開稍微大一點的茅屋裡的草簾子,又連忙跪下磕頭。
“求王妃救她們一命?!”
黛玉剛想上前去看屋內有何人,卻被張漱玉一把握住了肩頭,張漱玉對著帶來的太醫和醫女們使了個眼色,要他們先進去查探情況。
這幾人便進去看了病人,又叫人收拾了一下屋子,將屋子的草簾卷了起來透風,又給她們蓋了被子,才叫黛玉進去看一看。
裡麵簡陋的床榻上墊著些茅草,並排躺了三個人,一大兩小,小的那個看著還未滿周歲,麵頰凹陷,臉色發青。
“不知你如何會流落至此,此處離城中不遠,為何不去與南安王府上求助。”黛玉和探春總算可以坐下來好好說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