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盛低笑一聲,不知道是恐嚇林微夏還是動真格,肆意捧著她的腦袋往下壓,林微夏立刻慌亂起身。
班盛則用手肘撐著沙發慢悠悠地起來,手掌滑出一支黑色的手機還給她,林微夏伸手去接,不料紋絲不動。
“鬆手。”林微夏看他,語氣冷靜。
班盛果然鬆手,不再逗她。林微夏休息了一會兒就繼續練琴,她很喜歡,也享受這為數不多的練琴時間。
從那次班盛為林微夏大打出手後,學校的人就一直明裡暗裡關注著兩人。在學校,林微夏還是同之前那樣,與班盛並無太多交集,可到底有人憑借著林微夏桌上偶爾多出來的零食,班盛從來不缺交作業,卻回回缺交語文作業,要林微夏親自去催才能要到等這些舉動看出了端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臆測的眼神開始在他們三人身上流轉。
可眾人認為,明明先前柳思嘉對班盛有意在先,林微夏和柳思嘉又是公認的姐妹花,一時間,流言眾說紛紜。
可女王就是女王,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在外人看來,林微夏和柳思嘉這對雙生花依然很要好,隻是林微夏覺得有一層朦朧的隔閡橫在兩人之間。女孩間的友誼細膩又敏感,一點細微的變化,彼此都能感知出來。
柳思嘉對她冷淡疏遠了許多,比如兩人不再固定出現在食堂一起吃飯,她偶爾會跟李笙然她們一起吃飯,輕描淡寫地用“忘了”“有事”來搪塞林微夏。
心底像有一根細線纏住心臟,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來。
校聯歡晚會很快到來,下午兩人一起去校外吃晚飯,柳思嘉依舊沒什麼胃口,在便利店買了份全麥麵包,林微夏則點了份烏冬麵,加了兩串關東煮。
冬天的風吹起來涼涼的,好在花枝丸吃起來滾燙,林微夏咬了一口,發現柳思嘉把手裡的麵包撕成碎屑,臉卻一副神遊的狀態。
”你怎麼了?“林微夏語氣關心。
柳思嘉回神,機械性地扯了扯嘴角,回:“沒事,對了,你大提琴練得怎麼樣了?”
“還行,你呢,我聽方茉說你也報了個節目。”
“就那樣唄。”柳思嘉把塑料紙全部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
校聯歡晚會很快來到,在校大禮堂舉行,屬於深高舉辦的大型活動,全校師生一起參加,學校還請了兩名記者對此進行采訪報道。
周五晚上,大禮堂後台化妝間亂成一團,通常是人員還在這邊畫著妝,人就被推了上去。林微夏坐在化妝前讓人給她化著妝,每隨一次主持人報幕她的心跳就會加快,不免有些自嘲,應該是太久沒有參加過比賽了。
妝畫好之後,方茉候在一邊看向林微夏,眼睛看呆了,喃喃自語道:“也太美了。”
暖氣打得很足,柳思嘉連外套都沒有搭著就這麼穿著演出服走過來,她穿了一件紫色的裙子,搭著黑色長靴,妝容很豔,顯得整個人氣場十足,而李笙然始終陪在她身邊。
李笙然看到鏡子裡的林微夏一怔,轉而拍了拍林微夏的肩膀,一副不太情願的模樣:“噯,寧朝好像有急事找你,他在外麵。服了,怎麼會有這麼凶神惡煞的人。”
“啊,好。”林微夏把手裡的口紅放下。
林微夏起身,撈起椅背的外套穿上,她有點不適應過長的裙擺,提了一下往外走。走到外麵的時候,發現寧朝正同一幫人站在樹底下不知道在商量著要做什麼壞事。
她喊了句:“寧朝。”
旁邊的男生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開始吹口哨,寧朝聞言抬頭,朝林微夏走過去,走了幾步又衝身後起哄的人啐罵了幾句。
寧朝走到林微夏麵前,看她穿著演出服跑出來神色疑惑地問道:“你跑出來有什麼事?”
“不是你找我嗎?李笙然剛才跟我說的。”林微夏急著跑出來,鼻尖上沁著汗珠。
“她有病吧,我找你乾嘛?”寧朝一臉無語,打了個噴嚏,“不行,我得去找那個臭丫頭……”
寧朝絮叨個沒完,結果一抬眼人不見了,連個人影都沒撈著。林微夏跑回後台的時候嗓子有點兒發乾,方茉正在四處找人,看見林微夏的時候鬆了一口氣。
“微夏,你去哪啦?馬上就要到你上場了,大家正四處找你呢。”方茉慌張地跑過來。
“沒事。”林微夏搖頭,她走到了化妝台處,背起那把大提琴。
時間剛剛好,後台控場的工作人員喊林微夏上去,紅色的幕布被人掀開,林微夏背著紅色的大提琴走上舞台,上台前,她特意按了一下助聽器,調小了接收聲音的音量。
林微夏這處的燈光是暗的,觀眾並沒有看到她上台。距離林微夏兩米處,主持人正在報著幕,她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晚禮服,開叉後背,露出一片雪白的背。
她的聲音很好聽,發音也很清晰,字正腔圓,讓人想到一杯溫熱的牛奶。
主持人報幕完後,退到一邊之前回頭朝林微夏的方向笑了一下,林微夏點頭,“啪”的一聲,頭上的追光燈打開,將黑暗中的林微夏點亮。
林微夏琥珀色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朝台下看去,觀眾都認真地看著她,把注意力放到她這個表演者身上。
不免心裡有些發緊。
她也在如潮的觀眾席中一眼看見了班盛,他戴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露出一截弧度流暢的半張臉。林微夏輕呼了一口氣,右手執著琴弓,在眾人的屏息等待著,搭上琴身,輕閉雙眼輕輕一拉。
預想中低沉悅耳的聲音並沒有到來,反而是難聽刺耳的聲音烏拉烏拉地響起,林微夏疑惑地睜眼,再一拉,“啪”地一聲,白色的琴弦驟然斷裂,如裂帛之聲。
頃刻間,琴弦像燒斷的頭發絲一般,卷曲起來。
台下響起一陣騷動,議論聲越來越大,其中還夾著一兩聲嘲笑聲,就連前排觀看的老師也忍不住交頭接耳,詢問舞台上的突發狀況。
林微夏整個人都蒙的,坐在座位上仍維持著那個姿勢沒有動彈,台下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潮水一般湧來,她的睫毛低垂,想起先前那個明豔且相當真心的笑容,睫毛抖了一下。
女主持人見機行事,讓人熄滅了燈光,舞台上一片黑暗,觀眾席讓林微夏下台的聲音更響。女主持人走到林微夏耳邊,同她低聲交談了幾句,便退下了舞台。
“煩不煩啊,什麼玩意兒?這就算完了?”
“台上那位同學,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趕緊下去讓後麵的人上啊。”
“就是,趕緊下來吧,丟人現眼。”
罵聲一波接一波,坐在一旁的李屹然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模樣,掀起一直耷拉著眼皮開口:“嘖,不上去英雄救美啊。”
班盛坐在座位上,依然維持那個姿勢沒有動,漫不經心地接話:“她能解決。”
“喲,這麼相信她啊。”李屹然持續損人。
班盛緩緩開口:“不然就不是我班盛看上的人。”
“轟”地一聲,舞台上的追光燈再次亮起,一道悠揚的琴音響起,林微夏還是坐在那個位子上,隻不過拉出來的不是大提琴,是二胡。
她竟然換了表演節目。
林微夏微低側著頭,烏黑的頭發挑起一半挽在後麵,露出一小半白皙漂亮的臉龐,可是她的指尖卻很有力,一首婉轉的《梁祝》音調從琴弦上潺潺流出。
前調哀轉婉絕,讓人忍不住沉浸其中,回想起書上才子佳人被迫分彆的故事,曲到中旬,林微夏手中的琴鋒一轉,聲調忽然變得急促起來,音色純正,似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十分富有感染力。
觀眾席上斜前方的一位男生低聲爆了句粗口,和同伴低聲交談:“我操,絕了,我宣布從今兒起她是我新女神了。”
班盛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睨了一眼那男生,對方後知後覺地摸了一下脖子,隻覺得陰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