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夏循聲看過去,班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台上,他站在鍵盤手加主唱的位置,剛才那個工作人員簡哥成了吉他手,李屹然則坐在那裡,抱著手風琴,神色懶淡,一副老子是被拉來湊數,要是劃水了彆怪我的模樣。
“這支樂隊的主唱臨時生病了,來代個班。”班盛伸手拔了一下麥,話語短得不能再短。
可就是一副拽痞又漫不經心的模樣,惹得台下一眾女生跟著尖叫大喊:“主唱好帥!”
班盛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多大變化,他同一邊的工作人員碰了一下眼神後,簡哥撥了兩下吉他,音樂開始有節奏地響起。
一道好聽的嗓音響了起來:
分分鐘都盼望跟她見麵
默默地佇候亦從來沒怨
分分鐘都渴望與她相見
在路上碰著亦樂上幾天
班盛的粵語發音很有味道,帶著一種獨有的腔調,男生的嗓音像是新奇士的青檸水,字字動人,又透著獨有的冷調。他邊唱邊用修長的指尖按著黑白琴鍵,始終一副漫不經心又遊刃有餘的狀態。
“woc,主唱真的好他媽蠱啊。”
“我怎麼沒見過他,南江大學的這支樂隊可以啊,真的迷死人,好想看他脫衣服。”
“姐妹,趕緊把褲子穿起來吧,不然去找個雞籠把自己關著。”
周圍熱鬨得不行,樂迷們都在蹦迪跟唱,音樂唱到高潮處,舞台處的乾冰不斷往外冒,班盛的嗓音將氣氛推到了高潮,他正低頭撥著琴鍵,左手的粉色腕巾隨風晃動,忽然一抬頭,撩起眼皮往台下看。
一雙漆黑的眼睛迅速捕捉到人群中的林微夏,唇角掛著散漫的笑容,看著她認真唱道:
今天初發現
遙遙共她見一麵
那份快樂太新鮮
我一夜失眠
“媽呀,我沒看錯吧,他在笑?”
“他在看誰啊,不行這麼帥的主唱我一會兒得去後台堵他要微信。”
班盛在台上唱著歌,身後的大屏幕不斷切著這首歌的MV,林微夏站在台下,鹹味的海風,天邊的落日,周圍的尖叫聲,海邊的椰子樹。
她好像通通失去了感知。
她知道自己的耳朵溫度在不斷上升,心臟像過電一般,不斷加快,林微夏在心裡告訴自己,耳朵太燙是太陽烤的,心跳加快是因為現場音樂轟炸得心臟受不了。
不是因為台上那個看似散漫不走心實際卻看著她認真唱歌的男孩。
人群中不知道誰放起了冷焰,與此同時,一道動聽的嗓音傳來,隻看著她:
愛戀沒經驗
影子心裡現
問為何共她見一麵
美麗印象似初戀
分分鐘都盼望跟她見麵
默默地佇候亦從來沒怨
“轟”地一聲,白日焰火燃起,被擠到隊伍的林微夏看著台上,大屏幕上跳躍的字體忽然變成了一張斜斜的英文字體:
這是我的世界,xia。
同時,班盛那句低沉的收尾“可愛的一個初戀”轟在林微夏耳邊,她像得了耳鳴,久久不能散去。
烏酸跟著現場的觀眾起哄了兩聲,她認真地看著台上的人說道,笑著說:
“阿盛很喜歡你。”
“我從來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孩子這樣,你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在乎得要死。”
人群中不知道誰玩了水槍,打了林微夏一臉,卻始終降不下林微夏臉上的熱度。他唱的這首粵語歌很好聽,她更不知道班盛從哪裡得知她喜歡看海。
她的微信名叫xia,台上的那個人從來不願意參加校內任何活動,眼神裡時常藏著厭世,拽酷著一張臉遊走在學校。他從不為人為伍,不願意參加任何集體活動,更沒人知道他還喜歡玩音樂。可就是這樣一個自我封閉的男生,在主動告訴她:
這是我的世界,林微夏。
第一次喜歡一個女孩,所以我想毫無保留地展現給你。全都給你。
一首歌終於結束,林微夏在怦怦的心跳聲無意中瞥見烏酸學姐那雙漂亮又靈動的眼睛,始終追隨著台上的李屹然。
一刹那間,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忍不住問道:“烏酸學姐,你是不是——”
程烏酸搖頭,笑了笑:“沒有,他一直拿我當好朋友。”
黃昏來得很快,林微夏雖然聽歌聽得開心,腿卻站得發酸,她退出擁擠的人群,找了個角落正想休息一下,剛拿出手機,恰巧看見班盛的來電。
林微夏點了接聽,班盛的話語簡短:“你出來。”
林微夏拿著手機一路小跑出來,跑出音樂節場地後,她卻什麼人也沒看見,隻有遠處一望無際的海。
“這裡。”
身側後方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林微夏扭頭看過去,班盛靠在牆邊,放下屈著的一條長腿朝她走來。
班盛領著林微夏走到停車場,一腳直接跨上摩托車,示意她上來。林微夏甚至不知道他哪裡搞來的摩托車,在班盛眼神的催促下,慢吞吞地上了車。
一坐上車,摩托車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林微夏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撞到他後背,下巴撞到堅硬的骨頭,加上他開得很快,她下意識伸手地攬住他的腰。
腰腹處傳來一陣癢,騎著摩托車的男生略微一僵,片刻又恢複如常。
車速平穩後,林微夏小心翼翼地往後挪,手也鬆開緊緊地抓住兩邊的扶手。倏地,又一陣急刹後再次加速,她再一次跌撞到他後背。
男生後背滾燙的體溫轟著她前胸,她立刻坐正。
班盛再次使壞,如此反複,故意得不行,林微夏氣急敗壞起來,臉漲得通紅:“班盛!”
見她真的要生氣了,班盛才收斂,悶笑著說:“不鬨你了,你往右手邊看。”
林微夏立刻坐得離班盛遠遠的,氣惱得不行,聞言下意識地往右看,一下子怔住。班盛不知道什麼時候騎車帶她來到了海邊。
此刻正值黃昏時刻。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望無際藍綠色的海水,大海銜著一顆滾燙的落日蛋黃,天空的晚霞是彩色的,光灑下來,給人身上加了一層溫柔的濾鏡。
沒有人見到大海不會忘記所有的煩惱。
沾著濕氣的海風吹過來,心情無比放鬆。前方的男生聲音似乎裹著海風,沙沙的:“開心嗎?”
“嗯。”林微夏點了點頭。
“有什麼願望可以喊出來,想發泄也可以。”班盛騎著車,緩緩說道。
林微夏猶豫了一下沒開口,班盛也沒勉強她,繼續騎著車帶她環島看海。興是大海太包容了,永遠沉默地在那裡,溫柔地注視著每一個人。
在拐角處,她認真地喊了出來:
“啊——啊——好想南江下雪。”
林微夏從小生活在南江,從來沒有看過雪,以前去京北參加過比賽,可每次去都去的時候都不是冬天。
班盛哂笑了一聲,似在取笑她的小女孩心思,說道:“好,換個實際點的。”
這一刻,海風灌進嘴裡,場景美得讓她拋卻了穩重和冷靜,把內心的壓抑用力地喊了出來:
“好想快點離開這裡。”
“好想去京北看雪。”
想看雪,想去京北讀書以及那些難以言說的情緒隨之發泄了出來,林微夏鬆了一口氣,心情甚至有點雀躍,她唇角帶著笑。
前方正在騎車的男生忽然開口,語氣沉穩認真,像是許下一個承諾:
“我陪你去。”
林微夏久久沒有接話,她倏地想起什麼,輕聲說:“我很煩人的。”
班盛並沒有受挫,他握著扶手轉了一個彎,繼續說:
“林微夏,我能接住你的期待。”
林微夏又怎麼不知道班盛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有多好,多厲害,多不讓人失望,她都知道。
隻是她腦海裡響起了柳思嘉說一直做好朋友的話,還有那個琥珀色的樹葉吊墜。
心猛地一驚,碎片朝她湧來。
“我還有彆的事要做。”林微夏輕輕地說。
這算是拒絕。
話音剛落,林微夏看見班盛原本寬闊直立的肩膀無聲地塌了下來,像是被人抽斷了身上的少年意氣,他沒再說什麼,隻是沉默讓她透不過氣來,心裡悶悶的,像有氣泡不斷壓著心臟邊緣,卻又擠不掉。
林微夏發現自己不忍心讓原本意氣風發的少年變得難過。
她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