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林森忽然叫了半打啤酒,三個玻璃杯端上來,他開了酒,米色的啤酒花潺潺衝進玻璃杯裡。
林森把酒端到林微夏麵前,笑著問:“你要不要嘗嘗?還挺好喝的。”
鄰座有個戴著鴨舌帽的男生坐在那裡,看不清臉,隻露出半截淩厲的下顎線。他什麼也沒點,隻要了一壺茶,正閒散地喝著茶,聞言握著茶杯的手一緊,修長的手臂上青筋隆結。
“我酒精過敏。”林微夏出聲。
林森溫和一笑,也沒勉強她,自顧自喝起酒來,到了後麵他已經有些醉了。林微夏鬆了一口氣,扭頭同柳思嘉說話:
“思嘉,我有話跟你說。”
柳思嘉正小口地喝著綠豆湯,抬頭對上林微夏的眼神一怔,她的眼睛像玻璃珠,很亮,透著一股冷靜,似乎準備好了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跟她說。
“我也有話跟你說。”柳思嘉“咣”地一聲把湯匙扔碗裡。
“你覺得他怎麼樣啊?”柳思嘉衝斜對麵的林森抬了抬下巴,她撐著下巴,手指無意識地點著臉頰,“他家裡超有錢的,雖然是暴發戶起家但配你不差吧,長得也不賴。”
“我——
林微夏正準備開口拒絕,林森湊了過來,衝她嘿嘿一笑,整個人醉醺醺的,一說話酒氣全熏到了她臉上:
“林同學,我給你變個魔術怎麼樣?”
“不用。
林微夏拒絕,可他還是不依不饒地湊到跟前,竟把雙手搭在了她肩上,開始從兜裡掏出銀行卡揚言要給她變魔術。
林森喝醉了,身上散發的氣味臭得不能再臭,被他碰著的地方,林微夏覺得有毒蛇爬過,本能地掙紮。
麵對林森的言語和動作騷擾,柳思嘉用力推了他一把,繼續遊說道:“夏夏,他一喝醉就發瘋,你彆放在心上。”
“不過你覺得他怎麼樣啊?今天我可是特地攢的局,姐妹我夠意思吧,我覺得他是一個不錯的發展對象……”
柳思嘉的嘴唇一張一合,加上林森身上散發的臭氣熏天,林微夏漸漸聽不清她的聲音,耳鳴症又犯了,右耳嗡嗡作響,聲音銳利,她下意識地捂住耳朵。
“磅”地一聲,一隻茶杯筆直地飛旋過來,正好砸在林森搭在林微夏的手背上,男生立刻吃痛地放開手。
茶杯貼著他的手砸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立刻變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誰啊!哪個神經病?”柳思嘉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果然,來這條破街什麼就沒什麼好事。
柳思嘉順著方向看過去,與她們隔了兩張桌子的鄰桌,有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男生一直背對著他們,他略微弓著腰,後背中間那條脊線伏起,頭頸筆直。
看著有點兒熟悉。
男生不緊不慢地起身,朝他們走過來,帽簷下—雙漆黑的眉宇壓著戾氣,他緩慢抬起頭,輕輕轉動了一下手腕。
是班盛。
柳思嘉心底一陣驚慌,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林森一看對方就不是個善茬。但也沒什麼好怕的,有錢人家小孩乾得出格的或是不出格的事,他都見過,也玩過。
林森一把摘下眼鏡,他的手背一片通紅,立刻見了青紫,弄得他稍微一使勁就鑽心得疼。
“你他媽是不是找死,你是不是有病?”林森衝了過去。
人剛衝到他麵前,班盛伸出一隻手截住對方的手臂,眼神始終保持銳利,反手一擰。他甚至沒有眨眼,“哢噠”一聲,在他們這一桌的範圍中,可以清晰地聽到林森手腕骨頭錯位的聲音。
“啊啊啊——”林森整個人被班盛抻了過來,左手更是被反剪在後麵動彈不得,整張臉因為吃痛而漲成了豬肝色。
“班盛!”柳思嘉皺眉,“你放開他。”
柳思嘉說話對班盛根本不管用。
班盛跟拖條狗一樣拖著他前走,林森大喊大叫,惹得客人頻頻圍觀。寧朝正幫人開著啤酒,老道地打招呼:“沒事,放心吃啊。”
林微夏的耳鳴還沒有好,她坐在那裡一直捂著自己的耳朵。場麵亂成一團,班盛把林森拖到角落裡,特意摘了手表,揪住他的衣領不停地往牆壁上摜,眼鏡男的慘叫聲就沒停過。打累了就改踢人,班盛一邊麵無表情地踹他,一邊慢悠悠地開口:
“碰她碰得爽不爽?”
“敢碰我的人,”班盛拍了拍他的臉,臉上閃過狠戾之色,又提著他往牆上撞了一下,緩緩出聲:
“活膩了就直說。”
柳思嘉知道班盛是什麼人,再讓他瘋下去,他肯定會把林森打死。她臉上的表情焦躁,去找正在忙活的寧朝:“你讓他停下來。”
“我哪有這本事。”寧朝涮著肉串,姿態漠不關心。
“你當我欠你一次!”
柳思嘉推了寧朝一下,剛好他手裡拿著胡椒粉,被她這麼用力一推,下意識的肩膀往旁邊一斜,手一抖灑了半罐辣椒粉出來,給客人烤得一盤肉全廢了。
寧朝咬了一下後槽牙,剛想出聲訓斥人,在看到柳思嘉發紅的眼睛那一刻一下子熄了火,低聲道:
“老子上輩子欠你的。”
寧朝點了根煙,繞到大排檔後麵勸班盛,聲音冷靜:“差不多行了,鬨大了不好收場。”
眼看班盛揚起的手還要落下時,寧朝一句話輕而易舉掐中他的命門:
“你不去看看我同桌嗎?我剛過來的時候好像看見她耳朵不舒服。”
班盛果然停了下來,跟著寧朝回到大排檔,走到林微夏麵前,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就要帶人走。
班盛虛攬著林微夏,男生寬闊的肩膀形成一道有安全感的陰影把女生圈禁住,他拉著她的手臂。
視如珍寶的動作和緊張的眼神立刻刺痛了柳思嘉。
他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柳思嘉衝著兩人即將離去的背影,喊道:“林微夏,你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那抹纖細單薄的背影停滯了一下,林微夏回頭,眼神透著冷靜和疏離:“我沒什麼好跟你說的。”
林微夏從來沒用這種眼神看看過自己,不管她對彆人多麼冷淡,她永遠是包容又溫柔至極地看著柳思嘉。
“是嗎?那這個是什麼?”
柳思嘉走上去,用力去拽她右手上的鑰匙扣,林微夏拇指抵住小恐龍尾巴的一角不肯讓步。
兩人在用力拉扯,手指泛白,手背因為使勁過度紅色血湧上來。
兩個女生直視著對方,她們幾乎同等身高,風揚起兩人的頭發,誰也不肯讓步。
從遠處來看,以為隻是兩個女生手搭在一起。
不知道誰先鬆的手,柳思嘉從口袋拿出手機,登錄微博,找到程烏酸的個人主頁,屏幕直接懟到她麵前,問:
“解釋一下。”
懟到林微夏麵前的是,烏酸在微博上更新的朋友聚會大合照,照片中的班盛隻露出半截側臉,一貫的漫不經心,他甚至懶得看鏡頭一眼,其他人則做出搞怪的動作。
就在柳思嘉準備給這條微博點讚時,眼尖地發現班盛頭上戴的那頂鴨舌帽,有一個小恐龍圖案。
電光石火間,柳思嘉想起林微夏手機上的那個小恐龍掛墜,哦,原來是一對的。
林微夏看著她:“今天我就是跟你說這件事的,思嘉你不給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