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手裡拿著上麵新發來的電報,看著這封電報裡那最為醒目的兩個字“禮合”,眼底滿是一片霜寒。半晌兒,薄而鋒利的嘴唇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隨後滿不在乎的將這封電報揉成一團,隨意的扔到一旁。
張日山在一旁有些擔憂的看著,蹙眉疑惑道“他從那個位置退下來了,還能指揮下達這種荒誕的指令?”
上麵的人明知道佛爺正在收整長硰以及周遭的所有兵馬,統一布防,抗擊日寇,可他們卻在這最後的關鍵時刻下達這樣的命令,這擺明了是在給佛爺難堪啊!
那被佛爺逼退的老不死的,臨脫下這身皮還能給佛爺留下這麼一個阻礙。真應該早點動手徹底鏟除!想到這,張日山眼底一抹寒芒閃過。
張啟山反倒是語氣平靜道“你當真以為他有這麼大的本事嗎?要知道人走茶涼的道理,更何況他退的時候並不體麵。”
張日山聽後,腦海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頓感心驚,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佛爺,卻隻見佛爺滿眼的痛恨與譏諷。
國難當頭,卻還有人為了一己之私……
現在隻剩下兩個最難啃的骨頭,一個被道上人稱刀楷,表麵上是位做著正經買賣的富商,實際上卻是賣國求榮的貨色,奴役國人替洋人販賣煙土,打著慈善的幌子乾著走私的買賣。
還有一個就是南山的那個伯明翰,他長期在各大勢力之中混跡,用金銀打通了不少路子,與上峰方麵也有往來。
原本張啟山不日就會用最簡單明了的方式解決這兩個“不識趣”的東西,但現在上麵下達這樣的指令,要求“禮合!明顯是伯明翰與刀楷兩人知道了他的手段,提前做出了準備,嗬!就是不知道他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求到了上麵。張啟山有些嘲諷的想著。
然而張啟山始終是“桀驁不馴”的,也正是他人窺探出的他這種難以操控的本性,讓那些人感到了一絲恐慌。這次既是上麵某些人的試探,也是一種敲打警告。可他張啟山想要做的事情,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絕不允許有不識趣的人擋了他的路!
“禮合。”張啟山就像是凶獸撕咬獵物的血肉般冷冷地嚼著這兩個字。
片刻後,他輕笑著吩咐道“先讓人客客氣氣的去請他們來城主府…想必他們認為有了上峰那邊當靠山也不會這麼輕易的來亦或者根本不會來,那就隔三日請一次。直到第十日由江落偽裝成剛來嶽陽的日本商人去找他做煙土買賣,記住囂張點,價格壓低,一定要惹惱了他,然後再過半月帶著人拿著庫房裡前些日子收繳的日寇製的槍械屠了他,對了,伯明翰需要好好的活著。”
張啟山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決定了這個不識趣的人的命運。其實也不儘然,不管他識不識趣都是要死的,畢竟賣國之人怎配活在這世間!
張日山神情肅穆“是,佛爺!”
江落此刻就如同一個影子一樣,靜穆的站在佛爺身後,注視著佛爺的一舉一動,仔細地聆聽著佛爺話裡的每一個字眼,雖然有很多東西他都聽得一知半解,但是他知道現在是有人礙了佛爺的事了,不管那人是何人都是該死的!
張日山瞥了眼依舊注視佛爺的江落,自從江落能完全勝任因公殉職的王副官的工作後,他每日都會極快的分類好各地發來的公務,然後送到佛爺的身旁,隻要沒有佛爺的指令,他就會如同現在這樣一直安靜的待在佛爺身後。
起先他見那副場景還開玩笑般說過“佛爺,您就不怕江落他哪天神不知鬼不覺的從背後給您來上一刀啊?”
誰知佛爺還沒說話,一直像個木偶一樣安靜的江落反應卻十分強烈,他空洞的眼眸裡居然閃過一絲憤怒的情緒,語氣十分堅決的說著“你胡說,我不會傷害佛爺!”
張啟山轉動座椅回頭看江落,發現他眼眸中正泛著灼熱的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江落見佛爺回頭看他,心裡有些忐忑不安,他怕佛爺因為副官的話而厭惡他。他垂著頭走到佛爺身旁,沒有半點猶豫地跪到他腿側,用討厭的眼神瞪了眼一旁驚愕的副官,然後仰起頭用認真又帶著些許不易見的委屈的語氣辯解道“佛爺,是副官他在胡說,我不會那麼做的。”
這時,張啟山眼底突兀的出現一點不合時宜的笑意,這笑意很快暈染開來,就像是一座身處寒冬烈風裡的深山巨穀,突然出現了一點盎然的生機,讓張啟山原本銳利深邃的眉眼變得有些許柔和。
他伸出手像逗弄難得一見炸毛的貓兒一樣,摩挲著江落細弱的後頸,這是原本不該有的動作,但是他見到江落這雙眸子裡出現的強烈的不同以往的情緒後,居然有些手癢,反正這裡也沒有旁人,即使做了又能怎樣呢?
江落由著佛爺溫熱的手掌輕撫他的脖頸,感受著佛爺手掌上的紋路,還有那常年握槍出現的硬繭,原本惶惶的內心也得到了安撫,他大著膽子將頭靠在佛爺的腿上,享受著佛爺難得的觸碰。
而一旁的張日山對於這種場麵早就傻眼了,從江落的突然下跪,再到佛爺的神情變化,這些就早就足以讓他傻眼了,更何況是現在這幅畫麵。
張啟山瞥了眼呆楞的張日山,也開玩笑般說道“下次說彆人壞話,記得不要當著當事人的麵。”
最終張日山隻得尷尬的朝著江落說了聲抱歉。
而江落則是仰頭看了眼佛爺,有些不情願的小聲回了個“嗯”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