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小孩被工作人員帶進小房間裡,待遇驟然升了好幾個檔次。
比起前麵廣闊到讓人生畏的中央劇場,這裡被布置的溫暖舒適,如同要舉辦什麼生日聚會。
獨角馬小推車上堆滿了零食:棉花糖、薯片、肉鬆餅、彩虹糖、奶酥團……
各種汽水被擺放成金字塔的形狀,上麵有個小標牌畫了個大大笑臉,注明歡迎取用。
沙發椅旁精心點綴著各色氣球,花束,大大的毛絨恐龍和小黃鴨,一切都看起來輕鬆有趣。
大人們都還沒來,牆側有大屏彩電播放著貓和老鼠,供小朋友們等待時解解悶。
“現在還沒到考試的時候,小朋友們之前辛苦啦,我是小京姐姐,有任何問題和需求都可以和我說哦。”
穿著青蘋果長裙的年輕少女晃了晃手中的工作證,笑容親切溫柔:“總導演在和你們的爸爸媽媽聊天,大概還有二十分鐘才會過來,在此之前,請在這裡等一等,好嗎?”
“櫃子裡有《奧特曼》、《鼴鼠的故事》、《蠟筆小新》,你們可以隨時換碟,或者找我幫忙,看自己喜歡的動畫片~”
蘇沉沒有選擇自己的座位,他大致看了一眼室內環境,轉身看向門外。
小京很快注意到他的舉動,詢問道:“你想去找爸爸媽媽嗎?”
“我想出去走走。”
小京抬頭給了個眼神,立刻有同樣工作牌的大男生予以引導:“我來陪你一起逛,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蘇沉輕嗯一聲,對這種殷勤照顧不以為意,徑直走了出去。
這是他第一次來時都大劇院。
作為首都規模最大的古典式劇院,建築仿似海螺,穹頂天光由透明懸梯穿疊透下,明紅深黑的石壁高聳斜立,透露出無聲的肅穆。
即使是成年人徘徊其間,也會有螻蟻親麵巨象一般的震撼感。
蘇沉仰著頭慢慢走,看天光,看大理石牆內嵌的雕像。
看玻璃匣裡珍藏的簽名唱片,看百年前歐美影星的黑白照片。
他身後的引導員沒想到這小孩會這麼安靜,預先準備好的各種暖場話全都咽了回去,有點不知所措。
蘇沉走走停停,隱約聽到人聲,試探著想要走過去看看。
“那邊還在試鏡,”引導員下意識道:“應該是成人組還在選角,小朋友你……”
沒等身後的人出聲阻攔,他已經拉開白銅扶手,往裡看了過去。
僅僅隻是一瞥。
像是驟然從光明殿堂裡撬開一角,瞥見晦暗又混亂的反麵世界。
有數十個男男女女或坐或立,手裡拿著薄薄台詞紙,排成長隊等待著被甄彆挑選。
人們站在昏黃的光裡,麵色疲憊忐忑,局促不安。
蘇沉呼吸微滯,還想再往裡看,門縫被另一隻手蓋了回去。
“走吧,咱們回去,”引導員笑了笑:“裡頭沒啥好看的。”
終試時間比預估的還要晚半個小時。
導演組臨時開了個小會,同時幫家長們安排了臨時增加的轉播。
原本小房間讓人覺得溫馨又自在,但攝像機一擺進來,有些小孩就笑不出來了。
黑洞洞的鏡頭很像一隻隻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每一個人。
三個大人隨意找了個坐處,和小孩兒們介紹自己是誰。
“好啦,大概就是這樣,可以輪流介紹一下你自己嗎?”
聞編劇目光一轉,看向斜對角的蘇沉,笑容明朗:“從你開始好不好?”
總製片人輕咳一聲。
就算有內定的心思也不要表現的這麼明顯,咱增設轉播不是為了和家長避嫌嗎。
蘇沉剛撕開一袋小麵包,冷不丁被叫到,把麵包捧在手心裡,小小吸了口氣。
“我叫蘇沉,今年十歲了,出生於1995年1月27號。”
“我喜歡拚圖、看書,”他想了想,感覺履曆很單薄,又添了一項:“是班裡的衛生委員。”
聞編劇越看他越覺得喜歡,用手背掩著笑容,忍不住再逗逗他:“好的,蘇沉,你在學校裡成績怎麼樣?”
“語文還可以,老師說我認識很多字,作文寫得也不錯。”小朋友如實回答:“數學很差勁,期中考試隻有七十多分。”
蘇沉有種天然的誠實,以至於每個人距離拉近仔細看他的時候,都會有種這孩子好乖的感歎。
老導演對自我介紹環節沒什麼興趣,全程都在看手裡的幾張紙。
等小孩們一輪講完,聞長琴拿手肘頂了他一下,後者才反應過來。
“要開始了?”
“是這樣,一般試鏡呢,是要演員們讀幾段台詞,試著表演一下。”老爺子把幾張紙交給了聞編劇,傾身看向他們:“但我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不管你們培訓過還是沒學過,進組以後總歸要全部推翻,從開頭跟著老師一起學,重新打基礎。”
“有些能力都可以後天培養,有的隻能靠老天爺賞飯吃,”他揮了揮自己留下的那一頁,清嗓子道:“所以我臨時決定,讓我讀一段,老聞也讀一段,你們在旁邊聽就行。”
他坐正了,剛要念出幾個字,身後有人小聲道:“卜導……”
“哦哦,”老導演揉了揉眼睛:“雖然你們是小朋友,但出於版權法和相關規定,還是要強調一遍。”
“等會我們念的內容都是還沒有出版的保密內容,即使記住了,回家也不可以和爸爸媽媽講哦。”
小孩兒們異口同聲地答應道:“好——”
“轉播準備切靜音,三,二,一!”
一條白綾從高閣上落了下來。
老人怔怔看了一會兒,舉高雙手把自己的紫玉冠摘了下來。
他年事已高,發色駁雜,襯得麒麟袍都多了一層破敗的舊色。
“早該知道。”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