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提前叮囑過,需要獨立采訪。
梁穀雲把蘇沉送到對應的房間門口,努力控製好表情。
小朋友夠不著門鈴,踮腳試了一下,悻悻地敲了敲門。
我以後要天天喝牛奶。
兩位老演員都在酒店提前適應,電話裡對采訪很有興趣,還逗了他幾句。
沒想到業界名震一時的風雲人物,私下裡這麼親切。
年遲開門時,臉上還敷著麵膜。
她如今六七十歲,仍保養的看起來隻有四十出頭,氣質溫潤華貴。
蘇沉從來沒看過這位老影後演過的武俠戲,情緒很平靜地鞠了個躬,大大方方說了聲前輩好。
——這是他媽媽急中生智想出來的好辦法。
劇組裡的俊男靚女再多,也不能隨便喊阿姨叔叔,又或者爺爺奶奶。
喊前輩萬無一失,絕對不會得罪人。
年遲笑了笑,先是點頭問好,然後看向蘇沉身後的梁穀雲。
“你是沉沉的媽媽吧。”
梁穀雲點點頭。
“是我的影迷嗎?”
梁穀雲用力點頭。
“來,我給你簽個名,咱以後都會很熟,沒啥不好意思的。”
年遲大大方方接過蘇沉手中的筆,寫了很長一句祝福,把本子交還給她。
“下次等我畫個漂亮的妝,咱們合個影。”
梁穀雲乾巴巴地說了聲謝謝,腦子已經宕機了。
“好了,沉沉交給我,大概四十分鐘以後來接他吧。”
“好……好的!”
過程之流暢,像是把小孩送來上鋼琴課。
蘇沉跟隨她走進套間裡,撲麵而來聞到一陣好聞花香,但說不出它的名字。
“稍等我洗個臉,馬上就好。”
不過一會兒,年遲穿著睡袍再度過來,倒了兩杯大麥茶。
“做作業之前,咱們先認識認識。”
“我是沉沉,”蘇沉沒來由地有點怯場,在她麵前不好意思抬頭對視:“之後會飾演元錦。”
“你可以叫我年姐,”年遲笑道:“之後會演你的後媽,也就是現皇後。”
“沉沉之前有表演過什麼嗎?”
蘇沉搖了搖頭。
“不用擔心,有時候不做什麼科班訓練,反而可能表現得會更自然。”年遲把翻閱到一邊的劇本折好頁碼推到一邊,示意他把錄音筆推到正中間,方便采到更清晰的音源。
“我演戲之前,很喜歡去場景裡走走坐坐,有時候會在和布景互動的時候,突然找到一些靈感。”
“靈感?”
蘇沉怔了一下,追問道:“演員也需要創作嗎?”
“就像寫作文一樣,”年遲端起熱茶閒閒吹一口:“導演編劇給你規定好作文題目,比如《我的媽媽》、《一個難忘的周末》,但具體怎麼寫,寫出快樂還是悲傷,都是你的選擇。”
“我一直以為,表演會像是讀作文一樣……”
“讀的越標準就越對?怎麼會呢。”年遲笑起來,眼眸同鬢發一般鴉黑,顯得很有精神:“我很高興你這麼快就聽懂了我的意思。”
“來,我來講講作為現皇後,我眼中的元錦。”
“第一個印象,是覺得很可惜。”
“最開始,哪怕我還是皇妃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皇太子的最佳人選,品貌端正,比你那個瘋子一樣的爹要好太多。”
“後來不知道是被下毒還是真生病了,我看著你變成殘廢,性格也一點點變得陰鬱頹廢,覺得特彆可惜。”
她輕歎一口氣,已入了共情的狀態,臉上露出了幾分慈意。
說來奇怪,剛才年遲給人的感覺還是個年輕性感的女人,現在又很像個莊重溫柔的母親。
“這種感情在不斷加深。”
“三十多個皇嗣都因為你那個瘋子爹的關係,在漢國各地廝殺不休,有棵花樹叫什麼來著……”
“墨白梨花。”蘇沉及時補充道:“是用皇室成員的血供養在太液池旁的花樹。”
那棵樹被龍脈精血滋養,一年四季花開不敗,濃淡漸次的花如實反應出皇室人員的人數年歲,是活的宗室簿。
哪怕是被風吹落一朵,原位也會很快長出一朵,直到病死或自戕,才最終黯然枯敗,留下瘡疤般的痕跡。
這墨白梨花樹亦是開國之時,先祖皇帝請托天幸師親手所栽。
經過兩百多年的滋養照拂,如今花開數百朵,年幼者白,年邁者黑。
每逢中秋時皇家宗室齊聚湖邊,邀月賞花,是史書裡的一大美事。
“我守在湖邊,看著你們這一枝逐漸凋零,除了遺憾以外,也覺得很後悔。”年遲看著他,眼眶微紅,聲有哽咽:“這一場廝殺裡,我始終是無能為力的旁觀者。”
“沉沉,你知道我和你最難拍的對手戲是哪一場嗎?”
“在第一部的劇末,”蘇沉不假思索道:“我殺完最後一個躲在皇宮裡的幼弟,然後在太液湖旁看到你。”
“你手裡捧著瞬間灰敗的花,轉身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