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麓幾步到了大俊麵前,臉上已經沒什麼表情。
“蘇沉呢?”
大俊道:“不知道啊,剛才就沒見著了。”
“你最後一次見他在哪?”
大俊被他盯得想發抖,說話結巴起來:“下午,下午四五點。”
現在已經是六點半了。
蔣麓冷了神色要出去找他,那個叫乖乖的小孩突兀插嘴:“說不定是回去了?”
“他也許是餓了,先去餐廳吃飯了。”
副導演本來有些不安,聞聲放鬆了一點:“也是,酒店那麼大,指不定去哪了。”
蘇沉沒帶手機,按性子去哪都會打個招呼。
此刻蔣麓眼神發暗,轉頭看向副導演,說話聲音很冷。
“你知道半個小時之內找不到他會怎麼樣嗎?”
副導演剛緩了口氣,聞聲寒毛都豎起來了,哪裡還敢怠慢。
小孩萬一出事,不光是前麵全劇組九十多天的戲全白拍了,他上哪再給卜導賠個主演去,被投資方活撕都有可能,操!
一想到這後麵的隱患,副導演直接打了個一串電話,調了大批的人兩頭找蘇沉去了哪裡。
千萬彆是一不留神掉河溝裡摔哪個坑裡了!小祖宗你快出來吧!!
蔣麓本來想立刻動身去找人,仔細一想察覺不對勁,直接大步流星把那叫乖乖的拎了出來。
他即將十五,個子高手勁大,拎著那小孩像是抓了隻鵪鶉。
“說清楚。你們之前帶蘇沉做什麼去了?”
乖乖禁不起嚇,眼看著要哭,被厲聲堵了回去。
“不許哭!”
蔣麓在劇組一向隨和,驟然變臉把旁人都驚動了,卜願原本就拍戲不順,聽見動靜也抬頭看向這邊:“怎麼了?”
“我問你,蘇沉在哪?”蔣麓咬字非常清晰,每個字都送到旁人耳朵裡,引得其他演員和工作人員都臉色驟變。
乖乖他媽終於趕過來,試圖把孩子從蔣麓手裡搶回來,力氣居然還拗不過他。
“你知道什麼就趕緊說什麼,”女人也是急了,慌張道:“快想想,沉沉哥哥去哪兒了?”
乖乖平時演個龍套就下戲,從來沒被這麼多人同時盯著,像是處身在足夠窒息的噩夢裡。
他發覺導演都臉色不善的時候,隱約明白自己闖了大禍,咬牙道:“我不知道!”
“你可以不知道,”蔣麓轉身道:“徐姐,拿賠償金文書來。”
女人聽到這三個字直接瘋了,差點跪在兒子麵前:“你快點說,你說不說,再不說我當著所有人的麵打你的臉!!”
男孩哪裡扛得住這樣嚇,連哭帶吼道:“我把他關起來了,你們誰都找不著他,我討厭他,我恨他!”
蔣麓臉色泛白,女人更是瞳孔失焦,反手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
“你把他關在哪裡了?關哪裡了!!!”
卜願已經站起身來,顧不上身後演員們戲還沒拍完。
副導演叫苦連天,這會兒哄也不是罵也不是,沉著臉色問他關哪裡去了。
“是這樣,”導演平靜道:“我現在報警,隻用五分鐘就能趕過來。”
女人被嚇得快失去理智,哪裡敢得罪這些個人,搖晃著寶貝兒子求他趕緊說出來。
“我真的不記得了!!”乖乖吼了回去:“他躲在皇宮的櫃子裡了,我拿了個掃帚把門頂起來就走了,根本不記得是哪裡!!”
蔣麓罵了聲臟
話,抄起手電就衝了出去。
這皇宮不單純是個皇宮。
從整體構造來說,宏觀是仿了紫禁城的樣子。
但諸如妃嬪、皇子、帝王的住所有的拍就夠了,其他地方完全可以改建用於其他室內場景。
諸多王公貴族的府邸,衙門駐所的場景也設在這宮廷裡,航拍時稍微剪輯一下就行。
真要仔細找過去,每個庭院各有變化,裡頭的櫃子也放了許多種,哪裡找的清楚!
他衝出去的時候,各隊保安和工作人員也在拉網式搜尋,高聲呼喚蘇沉的名字。
“沉沉——你在哪——”
“沉沉,我是你徐阿姨啊,你聽到了吭個聲!”
捉迷藏散開的位置,剛好是在皇庭中央,以這裡為中心往各個方向找過去,稍微誇張點能把全部宮城都算在範圍內。
天色漸晚,剛才還能看見穹幕裡的雲霞,現在月亮都升了上來。
蔣麓腦子清楚,把路過的所有櫥櫃衣櫃都大門敞開,方便後來的人節省時間。
他已經能想到那家夥會哭成什麼樣子,越想越是火大。
玩個破遊戲還耍這種心思,不找也就算了,按蘇沉的性子肯定會自己回去。
把人直接拿掃帚抵在櫃子裡,天黑了直接伸手不見五指,這些布景根本沒人住,老鼠蟲蛇什麼都可能夜裡出來,被嚇著了都沒法逃。
他一時間站定,手電晃過空曠寂靜的皇庭,逼自己想蘇沉可能藏在哪裡。
那家夥好勝心不在這種地方,也犯不著跟那幫熊崽子證明自己有多聰明,大概率隻會敷衍了事。
……所以一定不會走太遠,敷衍但是聰明的把自己藏起來。
可是剛才附近一圈都找過了,怎麼會沒聽到回應呢?
前頭求救的時候力氣都使沒了,還是哭累睡著了?
蔣麓拍打戲的時候都沒這麼專注過,想法子把所有的記憶和聯想都調動起來,在腦海裡逐處確認,到底還有哪裡沒有找。
……會不會是那王八羔子撒謊了看錯了,蘇沉根本不在櫃子裡?
他念頭一轉,掉頭往回跑。
剛才有好幾間屋子,裡麵不光有櫃子,還臨時充作倉庫,被道具組堆列了十幾扇屏風,而且離他們捉迷藏的步程不到三分鐘。
那個地方因為是倉庫,灰大塵多平時也沒人去,他剛才路過時隻是拿手電筒簡單照了一下,都沒有仔細看。
蔣麓衝回去,再進去時直接張口叼著手電筒,雙手一扇一扇屏風往外扒開。
這裡如同交錯複雜的迷宮,卍字型一般交錯相扣。
直到中央靠近拐彎處,一扇墨鶴玉屏抵在牆邊,一側出口被掃帚緊緊頂住。
蔣麓心跳到嗓子眼,抬腳把那該死的掃帚踹到一邊,猛地推開蛛網纏繞的側屏。
蘇沉抱著自己窩在狹小空間裡,已經累到哭不出來了。
蔣麓在片場看慣了溫和有禮的蘇沉,看慣了驕縱自負的元錦,第一次看見他把自己團的這樣小,脆弱到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對不起,”他壓著情緒俯身道:“哥哥來晚了,是哥哥的錯。”
他顧不上手機,但剛好有電話打過來,是徐姐和隋姐確認了幾個片區裡沒有人。
“我找到了,等會把人帶過來。”
隋姐此刻心急如焚,已經是萬分的愧疚:“好好好,你先安撫下他的情緒,我怕他嚇壞了。”
蔣麓掛斷電話,小心翼翼靠近他。
“我帶你回去,好好洗個澡睡
一覺,彆的都彆管了,行嗎。”
蘇沉在這狹窄地方被關得腿都快沒知覺了,紅著眼睛看蔣麓一眼,再開口時嗓子都啞了。
“我沒想和他們玩多久。”
他固執又認真地解釋道:“我隻想在這裡呆幾分鐘,然後回去看書,我的作業還沒做完。”
“然後我再想推開它,怎麼都推不開了,外麵有東西一直在頂著。”
一開始說這件事,豆大的眼淚又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想哭的——”
蔣麓已經俯身把他抱在懷裡。
“哭,你儘管哭,我什麼都沒看到。”
“這個倉庫太深了,你在裡麵喊救命大家都聽不見,我知道,我明白。”
蘇沉哭的都沒有聲音,憤憤咬了一口他的肩膀,把臉埋在蔣麓肩膀上悶頭流淚,肩膀一直發著抖。
“太黑了,”小孩喃喃道:“一點光都沒有,我都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他被關了一個半小時,卻像是在這裡已經度過了一整夜,渾身又癢又痛,根本呼吸不過來。
與此同時,報平安的消息通過對講機傳到卜導這裡。
老人披著軍大衣在寒風裡一直在等,確認蘇沉安全之後,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
副導演自知是責任連帶人,戰戰兢兢守在旁邊等候發落。
卜老導演低頭點了根煙,他今天在寒風裡拍了整天的戲,腳早就凍到發癢,再開口時聲音也是嘶啞的。
“哪幾個小孩。”
副導演把名字全報了一遍。
“換了。”
“是……”副導演確認時聲音都壓得很輕,生怕被訓斥的像個孫子:“拍過的沒拍的全換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