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劇組的時候,像是舊夢重回。
比起年初,區域擴大了許多,已經在修建兩三處不同風格的古戰場,以及江南水鄉的景觀了。
最初皇宮隻修了兩個宮,還有很多場景沒有正式開放,偶爾拍攝時還能聽到遠處的電鑽聲,現在也漸漸開了好幾處。
主演的房間一直被固定保留著,回來時一切都和離開前一樣,地毯牆紙被維護的一塵不染,依舊是最佳休憩處。
蘇沉剛入住,眼尖地發現樓下花園多了新的秋千架,和鄭棉約好一起玩,聊得很開心。
“卜導說有好幾個地方油漆還沒有乾,所以要先演大婚前後的戲,”他特意提醒道:“你蓋著蓋頭的時候小心一點,彆被地上的布線絆著了。”
鄭棉笑著點頭,從背包裡拿出一副嶄新的口琴。
“送給你,”她搖晃著道:“我覺得你很有音樂天賦,唱歌也很好聽。”
“我的第一個樂器就是口琴,後來爸媽發現我吹得確實不錯,才終於舍得給我買吉他。”
蘇沉試探著吹了吹,失笑道:“不會噴的都是口水嗎?”
“注意呼吸,慢慢來。”
他正玩得開心,遠遠瞧見蔣麓推著行李箱路過,揮揮手和哥哥打招呼。
“麓哥!”
少年瞧了一眼他們,徑自進了酒店。
“他好像生氣了。”蘇沉放下口琴,單手抓著秋千繩,有些猶豫:“我該過去找他嗎。”
“也許該讓他主動找你。”鄭棉比蔣麓大一歲,看事情更清晰:“你如果一直遷就著他,你們的關係反而不會好。”
“麓哥不像是會主動找人聊天的性格。”蘇沉低頭悶悶道:“有時候我給他發消息,他看了不會回。”
“所以你沒有做錯什麼。”鄭棉認真道:“好朋友該互相珍惜,明白對方值得被認真對待。”
小朋友的秋千停了下來。
“也許吧。”他輕輕道。
蔣麓回房間放下行李,一轉頭瞧見卜願已經站在門口。
“有事?”
“你的戲提前了,”卜導演晃了下手裡的行程單:“皇宮有幾個地方油漆沒乾,先去側殿拍你和元錦吵架,然後是你大婚。”
少年原本就心情欠佳,聞聲隻冷著臉哦了一聲,繼續收拾行李箱裡的電玩卡帶。
卜老爺子抱臂看著他,還有點樂。
難得看這小子吃癟,他這情商怕是家裡祖傳的。
“我剛才在樓下看見,沉沉和小鄭玩得很好啊。”老導演哪壺不開提哪壺,慢悠悠地提醒道:“你怎麼也和她演兩口子,不該親近熟悉下?知道人家叫啥嗎?”
“說完了嗎?”蔣麓背對著他啪的一聲扣上行李箱,語氣不善:“說完了走吧,我睡覺了。”
老導演眉頭一揚,單手準備關門,闔上前又頓住。
“記得跟沉沉對吵架戲的走位,明天一早就開始拍,可沒多餘時間。”
門沒完全關死,蔣麓留著那絲縫聽門外動靜。
他和蘇沉住套間的對門,從前便是這樣留意對方動向。
這次一直等到傍晚,蘇沉才說笑著從電梯那邊過來。
蘇沉手裡還握著那個口琴,和鄭棉聊著什麼,像是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蔣麓靠牆看著他們兩,第一次感覺到讓人煩躁的妒火。
有什麼好聊的?
是我無趣嗎?我很凶?
他沉默地看著他們,直到蘇沉再次看向他。
“就送到這了,我先走啦。”鄭棉溫和道:“那本雜誌我明天借你看。”
“好,回見。”
直到女孩消失,蘇沉才收回視線,轉身麵對他不想靠近的壓力來源。
少年低著頭看他很久,才從喉嚨裡擠出來一句話。
“跟我過來對戲。”
蘇沉應了一聲,快步去把劇本拿來,進了他的客廳。
蔣麓不會因為情緒耽誤工作,但此刻很想和他說些什麼。
每次一要開口,又會被強烈的不滿壓住話頭,像是一說話就要發作。
他從小到大交的朋友太少,這次好朋友突然被搶了,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搶回來。
蘇沉抱著劇本坐在他的對麵,翻到對應的頁數,見他仍舊沉默不言。
等了一會兒,對方還是沒開口。蘇沉等得無聊,翻看口琴背後的刻紋。
“那個是什麼?”
“口琴。”蘇沉眼睛裡含著笑意,吹了首小調給他聽:“怎麼樣?”
蔣麓緩緩點了下頭,乾澀道:“開始吧,第一句……”
“等一下。”
蘇沉打斷了他的話,把口琴放在了桌麵上。
“麓哥,其實棉姐姐送我這個的時候,我並不開心。”
他平靜地注視著對麵那個比他高,比他更敏銳的哥哥,把想法如實托出。
“我和你認識一年了,對嗎。”
“我總覺得,第一個來自劇組朋友的禮物,總應該是你給的。”
無關價值,無關內容,而是一個珍貴的紀念。
蔣麓簡短道:“抱歉。”
他們突然都說不出話了。
客廳裡安靜到落了一根針都聽得見,是種讓人不安的僵硬。
少年像是要付出很多力量去對抗一種焦躁,但最後還是抬起頭,直視對麵的蘇沉。
“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