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天光明暗間,星辰流轉,異光墜落。
離皇都越來越近,又離宮城越來越近。
無數宮女太監露出渴望的神情,侍衛們故作鎮定,卻也想著一夜翻身。
大臣們披衣而出,夜不能寐。
幾千上萬人眼睜睜看著那束光落入宮城,卻沒有人相信那束光是追逐元錦而去。
要把這幾層劇情由遠至近的拍出來,需要極強的畫麵表達力。
天幕主要憑借著後期合成,但近景必須想法子拍出震懾畫麵。
重光夜來臨之際,元錦在庭院中抬頭看天。
他被光與風裹挾著吹散長發,冠冕脫開墜落在地,好似憑空被星辰托起。
皇袍舒展如翼,墨發轉為銀白,靈識一刹在腦海內撐開。
卜願當初在劇組還沒成立的時候,就拿著這段翻來覆去的看,抽了半包煙問聞長琴想怎麼拍。
一幫人合計來合計去,想了個非常刁鑽的法子。
首先要弄一個可以旋轉的燈罩,讓燈罩繞著演員懸空轉動。
同時演員吊在威亞上,迎著鼓風機演戲。
星辰要托著他,猶如浪潮卷起鯨鯊。
現在真要這麼拍了,劇組緊急把蘇沉吊上去試效果,前幾次連戲服都沒換,主要看打光和上下造景能不能合好。
蘇沉回回吊威亞都被勒的肋骨胯骨一塊裂開般生痛,這次心知肯定要吊許久,苦笑著綁了好幾個軟墊。
武行師傅們正要拉他上去,蔣麓忽然叫住,從旁邊拿了頂假發給他。
“你先套著這個,上去試下。”
蘇沉沒多想,套著長發一躍而上。
副導演吹了聲哨,鼓風機同步開啟。
“呼——嘩!”
人還沒弄清楚自己有多高,狂風已經劈頭蓋臉地吹了過來。
及腰長發登時像鞭子一樣瘋狂亂抽,眼看著還要掙脫發網飛出去尋找自由。
要掉了要掉了!!
“這樣不行,”蘇沉捂著假發對下頭狂笑的蔣麓喊了一聲:“你故意的吧?!”
蔣麓哪裡是當好哥哥的料子,折騰人隻怕整活不夠花,瞧見弟弟在上頭沒太多同情心:“你得適應啊。”
“適應個屁!”蘇沉難得爆了粗口:“你上來試試!”
副導演湊過來看,看得跟著摸胡子。
“沉沉啊——你得姿態舒展一點,要華麗輕鬆地飄在半空中,明白吧。”
“表情管理一下!彆張牙舞爪像要吃人一樣!”
“蔣麓你再笑!”
“噢,都不喊我哥了啊。”大男生在下頭還在樂:“喲,假發掉了?”
“……!!”
正胡鬨著,卜導演被助理們簇擁過來,聞聲抬頭一看,當即踹了一腳蔣麓屁股。
“不是讓你先上去示範下嗎。”
“我這不是給他機會。”蔣麓伸手接住降下來的蘇沉,舅舅麵前又兄友弟恭起來:“疼不疼啊?哥給你揉揉?”
蘇沉瞪他一眼:“你上去也戴假發。”
戴就戴。
小將軍演慣了武戲,長發散開依舊是英氣俊朗的瀟灑樣子。
他披著長袍戴好威亞,壓根沒有用任何軟墊保護,比了個手勢便快速騰空而起。
再一旋身,烈風吹拂而起,將長發吹散開來。
這一刻,風反而是馴服又浪漫的了。
真正被駕馭的不是鼓風機,而是被肌肉平衡力巧妙控製的威亞。
蔣麓身著武將長袍,好似真漂浮在星辰之間,長發飄散如墨曇花,笑容恣意從容。
橫躺,側站,翻轉,仰浮。
他在半空中一如自在的魚兒,半點被勒痛的痕跡都沒有。
卜導演陪在蘇沉旁邊,等完美示範從天上下來了,以為大功告成:“學會了嗎?”
蘇沉伸手揉臉。
這種事情看一眼就學得會才有問題吧……
蔣麓玩得很儘興,下來時動作利落,像什麼國家一級跳水運動員,就差做個體操式的落地動作。
蘇沉不得不再次過去試戲,臨上場前跟他側身嘀咕。
“你不會痛?”
“疼習慣了。”蔣麓很可惜地看著他:“你這細皮嫩肉的……”
“我才不是!!”
蔣麓沒拆穿他,目光看向綁帶旁邊的軟墊。
蘇沉本來還想嘴硬,憋了一會兒還是委屈。
“真的很疼啊,”他小聲道:“我每次下威亞都要青好幾天。”
蔣麓眸子微垂,俯身幫他調鬆緊帶。
“我那裡有跌打油。”
“你教我。”少年趁機討要訣竅:“早點拍完早點收工。”
“秘訣就是……忍著。”蔣麓如實道:“咬著牙也得顯得又酷又帥,不然白上去了。”
“……”
蘇沉再一次騰空而起的時候,蔣麓站在外沿,抬頭看高空處的單薄身影。
他漸漸覺得,他們越來越相像。
像是遊魚某一天發覺,自己擁有飛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