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聊著天,顏電剛好路過,給她兩遞邀請函時笑了一聲:“假的,人家老美早就澄清了。”
“牛奶真有反光的效果,還要燈光師乾什麼。”
蘇沉冷不丁也被塞了一份到懷裡,拆開看清還真是正經邀請函。
顏電包了整間電影院、自助餐廳和保齡球館,限定周六日二十四小時營業。
劇組所有人憑邀請函和工作證入場,次數不限。
這樣的好事情,還真是頭一次。
老爺子待人寬厚,但基本心思都撲在工作上,請燒烤披薩之類的都是現場發放,大夥兒吃完接著通宵乾活。
偶爾放鬆著也是開開酒會,隨意打撲克打台球一類,很少放人出劇組玩。
他習慣了老一代人的嚴格管理,看不得‘紀律鬆散’這樣的詞。
顏電自己都穿著鐳射風大外套亂竄,組織團建時心態很好。
人不玩,就會死。
哐哐哐連軸轉兩個月瘋狂工作,那最後都成了機械化完成工作,全靠規矩來熬人。
熬到最後,能剩多少活力和創意?
她花錢痛快,流程又安排的麵麵俱到,連本地的狗仔們也一並打點好了。
劇組的人一開始還不太敢放假休息,沒想到空調大巴都租好了,半小時一班,想來來,想回回。
所有人習慣著緊繃神經嚴格工作,此刻才終於鬆了口氣,笑鬨著一起去玩。
蘇沉難得被放出去透口氣,上車時笑意明顯,像是被顏姐補發了一場遲來的春遊。
他終於——終於可以和大家一起出去玩了!
電影院!體育館!玩什麼都可以!
不用擔心有密不透風的鏡頭齊刷刷懟著臉,也不用擔心看電影時引發任何騷亂,好的不得了!
劇組裡不少人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包場,走過檢票口時都有點不習慣。
下午場統一放的是最新上映的愛情片,爆米花可樂全程管夠。
年輕人坐一排,四五十歲的坐一排,各聊各的等電影開始。
蔣麓來的時候,蘇沉已經坐在了雙胞胎中間,遙遙揮了揮手。
他故意的。
自從那個夢以後,蘇沉和蔣麓私下單獨相處的時間減少很多。
雖然兩個人的門鎖密碼都沒有改,但蘇沉很少再過去。
平日時不時一起下棋,聽歌,打電玩,活動都暫時不參與。
也不再找蔣麓私下對台詞,見麵時很客氣的招呼一聲。
好像還是友好和睦,但距離在一點點拉開。
蘇沉這麼做的時候,像是在自我克製,又像是在試探對方。
但蔣麓意外地很平靜,諸事配合,不問緣由。
放映廳裡光線昏暗,蔣麓看見蘇沉的招呼,輕點了頭,坐在不近不遠的地方。
蘇沉悄悄觀望他坐在哪裡,又仿佛無事般繼續與溫知幸閒聊。
電影按時放映,是一部很精彩的愛情喜劇。
千金小姐和花匠相互暗戀,意外靈魂互換,展開全新生活。
情節放映的時候,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跟著大笑。
蘇沉控製著自己不要往左看蔣麓的側影,注意力放在電影本身。
每一幕都浪漫輕快,能看得人忍不住微笑。
十四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他越是如此,越看得心神不寧,像是還在掛念另一個人。
看見電影裡情侶們一起騎車時,臉頰發燙。
看見他們靠近擁吻時,不自覺避開視線。
他模模糊糊感覺到什麼,但並不敢觸碰它。
像是知道不可以,不允許。
一麵在自我逃避,一麵又忍不住想另一人此刻的心緒。
蔣麓半倚著靠背,看得打了個哈欠。
兩主演他都合作過,一個念台詞還是老樣子,分不清前後鼻音,很好笑。
另一個不知道口臭好點沒有,但願拍吻戲前有好好嚼口香糖。
他本來對團建沒興趣,僅僅是晚間燒烤前順帶過來看會兒。
至於沉沉在悄悄躲他,也安靜縱容著,不多探尋。
也許這樣才是對的。
蔣麓心裡還是會想到這件事。
關係不必太近。
隻用做不冷不熱的朋友,之後哪怕劇組解散了,也偶爾互通電話,一起出去打個球。
這樣已經很好了。
蘇沉看到後麵纏綿悱惻的地方,覺得有些透不過氣,找借口說去洗手間,起身從右側出了放映廳。
蔣麓瞧見了,鬼使神差地等了兩三分鐘,自己從左側走了出去。
前台大廳都是電影的工作人員在和演員們聊天合影,沉沉不會想往那邊去。
他滑開手機,本想發條消息,最終沒有發。
大概是在沒有的地方。
放映廳走廊的末端,是吸煙室和一長排的抓娃娃機,放著節奏土嗨的電子噪音。
蔣麓一步一步往深處走,看見最末端在抓娃娃的蘇沉。
後者像是不意外他會找過來,對視一眼,塞了幾個硬幣繼續下夾子。
概率都被調過,前幾下必然的抓不住。
蔣麓奇異地有種狩獵般的感覺。
好像自己如果說錯話,或者做錯事,會攪亂他們之間本來就不太清晰的奇妙關係。
他腳步很慢地走近他。
蘇沉麵上裝的沉穩,其實腦子裡已經是亂糟糟的。
他聽著抓娃娃機單調重複的電子音樂,在蔣麓靠近過來的時候,胡亂思考著自己該趕緊逃跑,還是假裝一點都不心虛。
可是他心虛什麼呢?
有什麼秘密是不能告訴麓哥的?
少年低著頭注視著娃娃機,長頸鹿歪歪斜斜地被抓起來,半空軲轆一滾,不偏不倚地落在出口。
蘇沉心裡一沉,反而寧願它此刻沒有中,彎腰把毛絨長頸鹿取了出來。
麓哥越來越近了,好想跑。
念頭到這裡的時候,蔣麓已經離他很近,像是也在仔細端詳他抓著的那隻長頸鹿。
兩人距離近到像是可以輕易接一個吻。
蘇沉發覺自己在亂想什麼,簡直想拿長頸鹿敲自己的頭。
那是你哥,親個鬼啊!
“還有硬幣嗎?”
“嗯。”
他張開另一隻手,讓五六個硬幣灑落在蔣麓掌心裡。
蔣麓沒馬上去抓,反而是接過蘇沉手裡的毛絨長頸鹿,低頭用鼻尖碰了一下。
挺可愛的。
蘇沉臉頰唰地就紅了,像是內心那個秘密被猛然擊破一樣,匆匆抓回戰利品說了句你自己玩,扭頭就跑。
他再回到座位時,溫知幸遞爆米花過來:“被粉絲圍住了?”
蘇沉笑著嗯了下,沒解釋。
他再看向電影屏幕,呼吸都是亂的。
此刻的放映廳一片昏暗,沒人注意到有個少年悄悄舉起長頸鹿,也很輕很輕地用鼻尖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