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點。”
“來,緩一下。”
蔣麓低笑著說了聲好,接過他的茶杯潤了一口,讓燃燒般的酒意往下壓了一些。
蘇沉看著蔣麓的一舉一動,能感受到彼此牽動般的透徹。
像是蔣麓一笑,他就知道對方是在掩飾,還是在表達感謝。
蔣麓一皺眉,他就知道這片子又得再保一條,或者是盒飯難吃到一定境界。
反過來也是一樣,蘇沉就算打了個嗝,蔣麓也能猜到是怎麼個意思。
他們彆彆扭扭地做著朋友,時而威脅要冷戰到底,時而默契到互相看對方一眼都會發笑。
但是靈魂好像已經在深深滲透,千言萬語……不如一默。
“聊點彆的,”蘇沉續滿檸檬茶,看著遠處擦杯子的酒保背影道:“你有沒有覺得,聞姐最近不太對勁。”
“我有注意到,她來渚遷的速度太快了。”蔣麓回憶道:“往年這個時候,她多半還留在時都,說在家裡寫得更快,有事都是網絡聯係。”
“今年她反而是像在躲著什麼。”蘇沉覺得不安,用指腹壓著玻璃杯的邊沿:“能是什麼呢?”
“要不要去確認一下?”
“走。”
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不算突兀。
兩人借著聊劇本的名義問她能不能見個麵,去工作室那敲了敲門。
聞長琴拉開門,身後是一眾劈裡啪啦狂敲鍵盤的編劇們。
“這需要安靜,我們下樓散步吧。”
“當然。”“嗯。”
他們三人披上外套,在夜風裡漫步向前。
劇組還有半個月才開機,現在雖然稀稀拉拉的有人陸續入駐,但晚上還是顯得安靜冷清。
偌大基地一旦沒有人影往來,便會多出許多不真實感。
儘管布景隻存在於限定地區裡,但他們散步在空曠廣場時,也好像是話劇裡的一個角色,在為未知的觀眾作即興表演。
“聞姐,我跟蘇沉約您出來,是想問問,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
“對,您要是想說,就放心地跟我們講,不說也沒關係。”
聞長琴猛地停住,長長圍巾隨著一揚。
她露出心虛的表情:“我有這麼明顯嗎?”
“是有一點。”蘇沉緊張起來:“您身體不舒服嗎。”
“比那個還要糟糕。”聞長琴用雙手按住胸口,強笑道:“不過謝謝你們,可能幫不到我。”
“難道……您……”
總編劇長吸一口氣,自我拆穿道:“是的,我,寫不出來了!!”
“薑玄要我下周日之前把第八部的簡綱發給他,我連第七部的結尾都沒有編出來!!”
“我真的——啊西八,我真的——”她抓住頭發,痛苦大叫:“我寫不出來了!”
兩個崽子對視一眼,陷入全新的困境裡。
……好像沒有教科書講過這種事該怎麼辦。
“前麵步子鋪得這麼大,又是黃金之刻又是幻時鳥,後麵就隻能拯救世界了。”聞長琴抓狂道:“就沒有更好的情節嗎!我就差把每個編劇的腦殼都撬開看看有沒有彆的貨,他們一個個都在等我拿主意,我想不出來了!!”
“一般來說……”蘇沉努力回憶看過的諸多作品:“好像到最後,都是變著法子要拯救世界。”
“有那麼多世界等著被拯救嗎!!這個母題用得人太多了觀眾也會覺得煩!!”聞長琴悲泣抹淚:“肯定還有彆的出路!”
“您多久沒休息了啊。”
女人茫然地想了想,有些記不清楚。
“五年?七年?”
蘇沉當機立斷:“明天放假吧,您說個地方,我們帶您過去玩。”
聞長琴表示拒絕。
“有時候需要換一下腦子,至少換個環境,想一想彆的事,可能會有啟發。”
“但是薑玄那邊……”
“薑玄那邊我去說,”蔣麓抽出手機:“這個假我批了。”
“這樣,麓哥陪您玩一天,我陪您玩一天,想不出來再說,怎麼樣?”
“真的嗎,”編劇如釋重負,爽快指名:“我想去釣魚。”
蔣麓若有所思,突然道:“把那十幾個編劇也叫上吧,當作預先團建了。”
“我今晚安排包車,明天釣魚後天遊樂場,OK嗎?”
聞長琴登時雙手比了個OK,掏出手機給群裡發消息。
沒過幾秒,五樓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嚇得樓下保安一激靈。
蘇沉聽得驚訝,心裡期待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機震動起來,是來自身邊人的短信。
[麓]:想給你補一個春遊。
蔣麓發完消息又去和聞姐搭話去了,佯裝自己沒有在害羞。
少年偏頭望著他笑,眸子在夜色裡泛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