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 132 章(1 / 2)

視帝十五歲 青律 24794 字 8個月前

回渚遷的時候,蔣麓開車接人,座駕是另一輛同樣招搖的卡宴TurboS。

蘇沉因為母親還未出院的緣故,回來的時候情緒不算好,上車簡單打了個招呼就閉眼睡了。

他一覺睡了很久,殘存的清醒對這段睡眠本身產生質疑。

……回劇組的路有這麼長嗎?

可他實在是疲倦,任由自己就這麼睡了過去。

夢裡,卜爺爺在看顏姐新拍的段落,邵海沿又在酒店大廳發瘋。

編劇們抱來堆成小山的劇本讓他抓緊背台詞,周金鈴陰晴不定地靠在天台抽煙。

夢境像是一個操作不當的攪拌機,把幾年來的事情都混亂攪和在一起。

他像是置身其中,又像是旁觀者,偶爾居然還能感覺到自己正在睡覺。

再睡醒時,他仍半躺在車裡,窗外已是黑夜。

空調循環讓車內乾燥溫暖,身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條輕絨的小被子。

蘇沉唔了一聲,摸索著調節車座,發覺他們還在高速公路上。

山間即便有車燈朗照,天上星星也多到漫布蒼穹,一看便是晴夜。

蔣麓在嚼薄荷糖,發覺動靜時從後視鏡看他一眼。

“睡得還好嗎?”

“保時捷睡著是舒服。”蘇沉懶洋洋地開了個玩笑,隨手裹緊了被子,還沒有完全從困倦裡緩過來:“我記得我是下午兩點上了你的車。”

“嗯哼。”

現在是晚上六點十二,他們還在車裡。

“所以?劇組這兩天連夜搬家了?”

糖塊清脆滑動一聲,說話的人心情很好。

“不去劇組。”

蘇沉看向一掠而過的高速路方向牌,對陌生的城市名毫無聯想。

“蔣導演終於忍不住想當人販子了?”

蔣麓忍著笑沒說話,等著看他炸毛。

蘇沉見找不到答案,先是翻看手機,確認老吉那邊沒有臨時的通告安排。

接著又去查看郵箱裡的內容,再次肯定明天下午他還有一場戲要拍。

深咖色轎車在夜色裡暢快加速,窗外能聽見呼嘯的風聲。

蘇沉想到什麼,按開麵前抽屜,在夜色裡看見有兩張長條狀的鐳射票。

少年屏住呼吸,的確是頭一次見到這東西。

他捧起兩張演唱會門票,舉到兩處看上麵的華麗LOGO。

“「燃春之約」,a純州站演唱會……”他念出地名時,立刻回想到剛才看見的路牌,驀然坐直:“我們要去省城看演唱會?”

轎車已駛入高速收費站,嗶的一聲閘門打開。

窗口的收費員打出單據,旁側有電子音流利播報。

“歡迎來到純州市,高速費120元。”

“一輪順風,祝您旅途愉快。”

蔣麓吹了聲口哨,開車繼續向前。

蘇沉看到票的四位數價格,以及超內場的頂級位置,伸手晃了一下。

“慢點晃,老裴送的,這東西有價無市,黃牛都搞不到這麼好的位置。”蔣麓辨認著入口,在陌生的城市裡全憑導航指路:“純州這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聽說當地蟹粉獅子頭味道不錯。”

“……蔣麓。”

“出來玩一天,明天中午睡飽了開車帶你回去。”

“蔣,麓。”

“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演唱會,你陪陪我。”

蘇沉慢悠悠地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蔣麓。”

蔣麓這才看對方一眼,收斂許多:“不想去?”

“沒有,不耽誤工作就好。”蘇沉把票放

到他的錢夾裡,坐姿放鬆下來:“我是想問你,怎麼突然有這個興致。”

GPS導航提醒此處右轉,蔣麓打轉方向盤,確認還有十五分鐘就可以到體育館。

他沒回答,找了個話題岔開。

“幫我看下附近停車點,我們來得晚,估計好多地方都滿了。”

兩人習慣了商務化的做派,二十前後的年紀活得像三四十。

等停好車下來,才發現周圍的人全都在嗨。

來聽演唱會的人特彆多,男男女女小的有高中生老的有頭發都白了。

距離開場還有大半個小時,有幾千人擠在外頭還沒進去,都在圍著巨大海報拍照合影,或者一塊兒逛旁邊的小集市。

他們的臉頰上用珠光彩漆寫著A,還在額頭一側畫上耀眼漂亮的皇冠,說什麼都神采飛揚。

小販們早就深諳流行風尚,端著移動攤位四處叫賣應援棒和盜版專輯,又或者腦袋上跟聖誕樹似得戴著五六個發光頭飾,招惹的路人都忍不住想買。

“發光戒指!揮舞起來有彩虹特效!十五一個二十兩個!”

“望遠鏡嘞賣望遠鏡嘞!軍用級彆看得可清楚了!”

有歌迷在集體應援,一起舉著海報對著相機大聲表白,笑容輕鬆燦爛。

附近剛好有條酒吧街,今晚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先前下過雨,天氣微冷,有店主支著爐子賣熱紅酒。橙子蘋果切塊在紅酒裡浮浮沉沉,酸甜香味悠遠彌散。

蘇沉從時都飛到渚遷,前麵惦記著母親,後麵又牽掛著劇本,一路都沒有放鬆過。

他看到熱紅酒時愣了下,輕輕扯了下蔣麓的袖子,說想喝這個。

“買一杯就夠了,我怕喝不習慣。”

蔣麓愉快應允,上前買走一杯,遞到他的掌心。

有粉絲在勾肩搭背地唱著好聽的歌。蘇沉沒聽過,但在歌聲裡慢慢喝了一口熱酒。

高溫讓酒精揮發了許多,讓酒液隻剩下葡萄本身的甘醇,配合其他水果的香甜,更是讓熱流自咽喉歡騰而下,溫暖了他的整個身體。

蘇沉第一次碰到不討厭的酒,舉杯示意蔣麓也來一點。

蔣麓彎腰啜飲一口,點頭也說好喝。

他們融進人群裡,沒有戴口罩,也沒有戴墨鏡,如高考那次一樣無聲無息。

緊繃的心在不斷放鬆,熱鬨氣氛讓人變得想要跳舞,想要跟著一起唱歌。

蘇沉跟小販討價還價兩三句,買了閃閃發光的天使光環,給蔣麓戴上。

他自己卻戴著惡魔角,笑起來還有酒窩。

好像再往前走,是歡樂的更深處。

他們在人群裡怕被衝散,不知不覺就牽著手往前,身上發光的熒光圈越來越多。

環狀體育場遠比看起來還要巨大,像是鯨魚遊蕩到此處一口吞掉半個城市,讓人們都聚集在這裡儘情狂歡。

A是去年出道的一個組合,據說紅到不可思議,歌曲傳唱度很高。

蘇沉隱約記得他看過他們的綜藝,但好像沒聽過歌。

等演唱會正式開始的時候,熟悉的旋律一首接一首響起來,蘇沉才猛然想起來,劇組的人也常常在聽他們的歌。

自樂聲響起的那一刻,人們就好像全都回到十六歲十七歲,忘記素來身份的一切限製,揮舞著雙臂高聲唱歌。

蘇沉本來還靠著蔣麓規矩坐著,後來迷迷糊糊不知道怎麼就也一起站起來,在跟著台上的旋律一起用力揮手。

現場變成一片璀璨光海,成千上萬的人在跟著台上六個少年一起大聲合唱,手上的應援棒閃爍放光,好似此刻為他們而跳動的心臟。

唱到其中一首,台上叫龍笳的

高個子笑道:“聽下麵這首歌,你們可以親喜歡的人了——”

“如果他不在你身邊,就打電話給他,把所有想法都皆由這首歌傳達吧!”

“來,我們一起!”

很多女生高高舉起手機,讓電話另一頭的戀人也靠近這個時刻。

動聽情歌用最直白的話語訴說著愛意時,現場的情侶們都在親吻擁抱,十指緊扣著一起搖晃。

鏡頭給到一對單膝下跪求婚的情侶,人們更是跟著尖叫呐喊,開心得不行。

蘇沉側眸看向蔣麓,後者坦然一笑。

他們好像站得特彆近,近到可以聽見對方的呼吸聲。

哪怕千萬人在狂歡呐喊,他還是可以清晰聽見。

他掏出手機,當著蔣麓的麵,撥出他的電話號碼。

蔣麓按下接聽鍵,卻把手機放在他的耳邊。

台上的旋律,台下人的歡呼,全都借由電流和信號二次傳達,響徹蘇沉的耳畔。

少年怔怔站在原地,聽著雙重的歌唱和呐喊,突然很想把那些礙事的禁區全都掀開。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如此渴望不管不顧地愛一個人。

哪怕隻有一刻,哪怕隻有一天。

這一晚過得儘興歡愉,他們規規矩矩定了兩個房間,在演唱會散場後玩到淩晨兩三點,下午兩點退房回渚遷。

沒有接吻,沒有越界,隻是結伴去看一場迎接夏天到來的演唱會,但又好像是點燃了什麼,種下了什麼。

蔣麓在車上沒解釋的緣由,蘇沉已經聽懂了。

他們本該這樣活著。

在二十前後的年紀,不用背負那麼多責任和顧慮。

想愛就去愛一個人,戴著閃閃發光的頭飾,喝酸甜交加的熱紅酒。

去高聲唱歌,去牽手拍照,在深夜街頭呼吸著自由的空氣,去擁有無拘無束的青春。

他們從來沒有虧欠過任何人,本該去享受任何事物,包括愛情。

再開車回去時,助理連著打了兩個電話,顯得有點急。

蔣麓在開車沒接,電話快速轉到蘇沉這邊。

“沉哥!你們人呢!”

“還有兩個小時到,怎麼了。”

“薑總來了!”助理生怕他們出了什麼事:“昨天你們去哪了啊,我們今天才發現酒店沒人。”

蘇沉以目光詢問蔣麓。

你把我拐跑之前沒跟劇組請假?

蔣麓打了個哈欠,表示忘了。

“……我們昨天在純州。”

“純州?!我的天,你們怎麼突然跑省城去了?!”

蘇沉輕飄飄道:“看演唱會。”

助理陷入石化。

他們劇組的兩位爺,一時突發奇想,開車去看演唱會了??

蘇沉漸漸嘗到囂張的好處,又道:“薑總來乾什麼?”

“說是來看看劇組,但肯定是來看你們的。”助理小聲道:“他剛到,還沒碰著人,葛導演接去了。”

“我們這邊怎麼解釋啊?”

“原話,讓他等會。”

“……??”

助理隱隱約約覺得蘇沉說話變了,但又不知道這算好事壞事,有點茫然地重複道:“我們跟薑總說,你們昨天看演唱會去了,下午才到?”

“對,就這麼說。”

電話掛斷,蔣麓直笑:“少學我說話。”

蘇沉抬起雙指,比了個槍的手勢,頂在他的太陽穴旁邊。

“來吧,講講你在密謀什麼。”

“講出來就不算密謀了。”

蘇沉把指尖往前頂了一下,有意加深威脅感。

“蔣導演,你說你最近,是

在撩我還是在追我呢?”

“還是你等著我再跟你表白一回,喜歡玩被動?”

蔣麓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開車,完全沒有淪為人質的配合。

他要得太多,像是食髓知味後被按下了貪婪鍵,變成更不動聲色的獵捕狀態。

此刻若是流露用意,反而會嚇到獵物。

“我們不可能談戀愛。”他再開口時,已經是深思熟慮後的引誘:“確定關係隻是第一步,後麵的事,你想過嗎。”

蘇沉鬆開手,把座椅往後調了些。

“往後,要麼公開,然後被攻擊謾罵威脅。要麼隱瞞,然後遲早被我爸媽發現。”

蔣麓又問:“你準備好了?”

蘇沉啞然。

他在碰觸那些曖昧的甜頭時,不願意想後麵。

蔣麓一問,他倏然清醒,被拉回應有的距離。

現在的一切,不過都是小孩偷偷吃糖,哪裡有未來可言。

蔣麓看在眼裡,反而把台階鋪好,從容道:“偶爾放個假散散心,不用想那麼多。”

“回劇組以後,夠咱們忙的。”

確實如此。

短暫休息之後,有幾場重頭戲連著要拍。

薑玄每一部都會過來視察劇組,頻繁的話會有五六次,少也至少有三次。

這個人隻穿正裝出門,前後好幾個秘書助理跟著,渾然一股大佬的氣質,一般人都不敢湊過去跟他說話。

以前幾位導演,隻有卜願會懶洋洋喊一聲老薑又來了,其他導演隻敢喊薑總,或者薑爺。

輪到蔣麓,直接讓人撲了個空,也是牛逼。

蔣麓不知道他事先要來,就是知道,也敢拐走蘇沉去看演唱會。

他們兩算是給薑玄及這人身後的明煌娛樂賣命了十年,一個挑大梁演戲導戲,另一個更是起決定性作用,公司欠的可不止兩天假。

果不其然,劇組其他人心有餘悸地把這事說了,薑總表示沒事那就等等,我逛我的,你們不用管。

按蔣導的安排,在他回來之前,劇組必須統籌完瘋人院的戲碼。

雖然老板的老板過來巡查,人們想體麵點但還是得乾活,把真真假假的幾十個瘋子演員帶到片場試戲講戲,現場氣氛非常微妙。

古代沒有瘋人院,但是有慈濟坊之類的設計。

凡是精神分裂的人物,或多或少都會在街坊那裡留有印象。

可誰都不會想到,他們才是揭開重光夜存在溯源的關鍵性人物。

滅國之後,藍子真目睹哥哥自儘,自己也瘋瘋癲癲語無倫次,在街上流浪時被人們當作晦氣的不祥之物,最多看在他衣袍上那破破爛爛的王室紋章丟個餿饅頭出來。

可姬齡手下一直在暗中監視,並且把藍子真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

原本這是姬齡隨手防了一把,怕這人假借裝瘋逃脫威脅,今後又鬨出什麼幺蛾子。

但這人是漸漸失了神魂,夢囈裡透露出越來越多詭秘的話語。

元錦在推著他遊逛集市時聽到這個線索,像是被當頭一喝,立刻下令秘使們暗中帶走街麵的失心瘋人,聽一聽那些神魂陷於混沌裡的人,都在虛渺的另一重世界裡看到了什麼。

這個畫麵要拍得讓人毛骨悚然,一是要布景色調看似正常實則能引得人難受不適,二就是瘋子要演得有模有樣,從神態到說話方式都恰到好處——太癲狂了反而像做戲,可完全不做戲也不行。

總導演發了話,其他人不敢馬虎,混亂裡有人提議找幾個真瘋子來拍戲,也有人躍躍欲試,主動說我最瘋我來演。

葛導演臨時開竅,把客串打醬油的林久光請來,問他當初怎麼過得戲。

“你當時——

是怎麼做到能讓聞姐一看就說好的??”

很清秀好看的小男孩,扮醜扮得能像個蟑螂一樣,這功夫了不得啊。

林久光樂了,說這還不容易。

他指指臉,示意葛導演看著。

“首先是眉毛。要往兩側散開,不能顯得精神集中。眉峰眉尾的鬆弛狀態要像我這樣,你看,對,吊著一點。”

“眼神在渙散的時候,要把猥瑣的氣質往外抖,目光可以浮著遊動,但不能正眼看人。”

小朋友一樣一樣往下講,單是講臉上二十多處肌肉的鬆弛變化,就講得跟變形金剛變身一樣。

葛導演聽得雲裡霧裡,連眉毛怎麼動都沒法跟著學,按捺不住道:“那,那你能不能跟我講講,怎麼演瘋子演得像?”

林久光一聽,嘿嘿的笑,不說話。

嘿嘿,嘿嘿嘿,嘿嘿……

他麵部肌肉控製的無比自如,一眨眼就變作渙散解離的情態,笑得怪瘮人的。

葛導演毛骨悚然,立刻學到一種。

“還有嗎還有嗎,再來點!”

於是,當薑總和蔣導前後抵達劇組時,瘋人院初成規模。

群眾演員們在不斷練習現場發癲的各類狀態,排成長隊時輪流給葛導演手下的人演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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