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桐聽得出,說話的人是穆禾荃的門士,禦前侍郎左逢之,一貫的擅長些溜須拍馬、出頭試探之類的事,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是這樣的人也叫人覺得麻煩。
對麵的步榆整個身子在聽到這番話後都緊繃了起來,步桐一副好奇的模樣跟隨著大家聽著,穆禾荃溫朗的聲音片刻後響起來,
“左大人這話逾矩了,貴家女兒的婚事,都是要皇命恩賜,如何是我們坐下來就能成就的?”
北國公一直沒怎麼說話,這時候突然出聲,征戰沙場半生的將帥但凡扔出一個字就是不怒而威的震懾,開口瞬間對麵宴席上就突然安靜了許多,
“六皇子這話太過謹小了,南國公的愛女若是有什麼佳緣,自會去陛下跟前求取,陛下還會不成全不成?”
這話一出,自然無人敢接,南國公笑著打圓場,
“大哥說的是,我家子嗣不多,不過易陽一個兒子,幸得還有桐兒、榆兒兩個女兒,她們若是能得個好姻緣,我和夫人往後才算是安心不是,豁出我這張老臉去求陛下又有何難?”
這話說的引起一陣笑聲。
左逢之不知道腦袋搭錯了哪根弦,不知死活地繼續開口,
“兩位國公大人不知,我剛才可是瞧見六皇子袖口裡揣著條女兒家的絲帕,繡工精致,南國公大人,莫不是你府上的哪位小姐所曾罷?”
這話一出更是滿堂皆驚,未出閣的女子將這樣的貼身之物贈給旁人,那可不是小事,左逢之當著滿屋權貴的麵堂而皇之說出,若不定個究竟所以,府上兩位小姐的名聲可算是抹不乾淨了。
六皇子趕忙出聲喝止他,“左卿慎言。”
左逢之醉醺醺的聲音自然給自己的“妄言”得了最好的說辭,沉默半晌,北國公出聲打破僵局,
“如是,那便請戚夫人瞧瞧罷。”
屏風對麵似乎傳來一陣起身的聲音,隨即南國公便宣布所有人去偏堂歇息。
……
女眷們聚在西堂屋裡靜靜地呆著,年紀輕些的小姐好奇地互相咬著耳朵說悄悄話,年紀稍長一些的紛紛麵色沉重,連九公主也有些不適應這樣沉悶的氣氛,低頭擠在步桐身邊玩著自己的佩環。
很快,門口傳來小廝的聲音,
“夫人,大人吩咐長生給夫人遞過絲帕瞧瞧,可能辨彆得出?”
戚夫人給景照遞了個眼神,景照便出堂去拿,門外隻有南國公身邊伺候的長生,也就多問一句,“大人可還吩咐彆的什麼?”
長生低垂著眉眼言道,“大人說,請夫人好好辨認,莫要誤了六皇子姻緣。”
這話說的含蓄,但屋裡這些個豎著耳朵的,自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景照拖著一方木盤進屋,呈給戚夫人麵前,木盤上一塊繡工精致的帕子靜靜躺著,戚夫人輕聲,“好漂亮的手工呢。”
旁側的戚姨媽湊過來瞧了眼,雖不知出自誰手,但還是鬆了口氣,“我們的桐兒若是哪日能有這般的繡活,妹妹才能安心罷?”
在場的夫人小姐們早就知道步桐最不擅長這些小女兒的東西,聞言紛紛笑作一團,堂下的氣氛才算和緩些。
九公主一副好奇的模樣朝景照招手,“快拿來看看。”
景照順從地過來,九公主湊上前看,“果真是好精巧,竟比宮裡的繡娘做的還要漂亮幾分呢。”
步桐撇了一眼步榆額邊的汗珠,伸手摸摸自己的袖兜,瞪大眼睛裝作一副驚訝的模樣捂嘴,“這不是……”步桐趕緊壓低了聲音,湊近步榆,“長姐,這仿佛是你贈予我的那方帕子,莫不是被我不小心弄丟了,可為何六皇子便同父親那處承認了莫須有的事情而不解釋呢?”
步榆咬了下嘴唇沒有說話,步榆眼神一亮,
“難道六皇子認得長姐的繡工,知曉是長姐的帕子,這才有心求娶?那長姐同六皇子……”學著九公主那股八卦中帶著嬌憨的語氣,步桐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步榆低頭看不清楚表情,步桐悠悠地回去喝茶,低聲埋怨著,
“長姐實在是小氣,這樣的心事都不說予妹妹分毫。”
自知一切塵埃落定,也不著急這一會兒,索性慢悠悠地喝著茶,等著吃茶點,約莫申時前後,賓客們陸續告辭,南國公那邊這才過來喊了戚夫人帶著兩個女兒過去,九公主還未曾起駕,見狀便去了步桐房裡暫時歇息,幾人一進門,就看著南國公身邊隻有一個長生伺候著,怒氣衝衝的模樣,橫眼對著戚夫人,
“看看你教養的好女兒!”
戚夫人一派神色自若,端莊地在南國公身旁落座,示意景照上前將木盤放下,
“女兒大了,自然有了自己的心事,是我疏忽了。”
意料之中的,步榆突然上前“撲通”一聲跪下,臉色慘白,“父親,夫人,這帕子是女兒的。”
……
回住處的路上,春桃一直在難以置信地喋喋不休,
“是她?怎麼會是她呢?!”
步桐回憶著步榆不肯辯解一句的模樣隻是覺得好笑,“為何不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