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癟嘴,“殿下顧念小姐,城裡不知是如何景象,步小姐身嬌肉貴的,如今獲封郡主娘娘,若是有個閃失就不好了。”
步桐歎了口氣,“石青,你要我怎麼說你,就你這麼傳話的,早晚得替你家殿下把人都得罪光了才好。好好的話難道就不會好好地說嗎?”
石青自知失言,隻好摸摸鼻子狡辯,“步小姐自然曉得我家殿下是為了小姐好。”
步桐懶洋洋地趴在窗邊,“石青啊,你說陛下為何派我一介女子同四殿下同道來東夷城?”
石青回答,“因為小姐懂得如何救治痘疫。”
步桐看著說完這話後片刻愣怔的石青,“對啊,我懂的如何救治痘疫,若是住在城外了,誰來救治?”
石青啞言。
步桐繼續問他,“又誰來保護大家不被傳染?”
石青終於低下了頭,朝步桐行了個禮,“小人這就去回話。”
步桐繼續趴在那裡看夕陽,長安一直在旁側隨行,如此忍不住感慨,
“小姐這般深明大義,大人一定甚是欣慰。”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還是送東西的那個錦衣衛,還是那副拘謹小心的模樣,遞過來一包東西,
“步小姐,我家督主大人給春桃姑娘送來了一包糖餅,等下進城怕是難以尋到東西吃,讓姑娘先墊墊肚子。”
步桐回頭看了眼還在“呼呼大睡”的春桃,伸手接過,
“多謝湯大人,春桃還在睡著,等下我交給她便是。”
那人很快便退下了,步桐正要回複下來自長安的讚許,卻發現長安的臉色有些不好,似是不悅,擔心他誤以為自己用錦衣衛來往過密,步桐也不敢說什麼,趕忙退回車裡靜靜呆著,約莫過了兩柱香的時間,窗外突然傳來湯玄霖的聲音,
“馬上就要進城了,注意防備。”
隨即傳來一片刀刃出鞘的聲音,步桐掀開簾子,
“湯大人。”
湯玄霖靠近窗邊,
“步小姐安心就是,城內雖不知狀況如何,但絕不會讓眾人出任何意外的。”
步桐點頭,
“大人莫要在這裡守著我了,還是去護衛四皇子殿下罷。”
湯玄霖謹慎地看著四周,“四殿下身邊有朱雀護衛,特命臣下來護衛小姐。”
城門近在咫尺,卻是緊閉的,湯玄霖微微轉頭,便有人上前去叫門,
“我們是京都城來的四皇子殿下!陛下親命前來治理痘疫!東夷縣丞何在?馬上開門!”
步桐伸手拍拍馬車,
“湯大人,讓大家帶好口罩。”
這次回府,才知道戚夫人帶著全家上下和京都城裡的多府共同趕製了幾萬隻,如今滿滿塞了三車全部帶了出來,防護一定要到位,
“每人帶兩層。”
湯玄霖聞言轉身吩咐下去,步桐回頭給睡夢中的春桃也帶上了一個。
喊門的小哥連喊了四五遍,東夷城內寂靜一片,沒有半聲應答。
湯玄霖微微眯眼,“撞門。”
錦衣衛們瞬間不知道從哪尋來一段木頭,用繩子加固後一下下撞上那城門,沉悶的聲音似是聲聲撞進心裡,撞得人心慌又忐忑。
一種叫做“死亡”的緊張氛圍慢慢傳染開來。
伴隨著一聲重重的“吱呀”聲,大門被撞開一道縫隙,錦衣衛合力推開,卻被一股惡臭給頂了回來。
即便是沒有近前,步桐也可以大概想到,地上那一個個類似於人形的,是什麼。
在醫療衛生條件極度落後的古代,痘疫這種明明並不凶險的傳染病卻往往有著足以屠城的殺傷力。
城門口的地上滿是屍體,似是一些想要出城的人,因為城門封鎖所以最後無望地死在了那裡,牆上滿是斑駁的告示,一層又一層地張貼著,一行人慢慢往裡行進,前路上的錦衣衛沉默地把在路中央的屍體拖到一旁,大街上淩亂蕭條,步桐掀簾,湯玄霖在一旁伸手來按,
“步小姐,還是莫要看了。”
步桐瞧著城牆上張貼的告示,“那是些什麼?”
湯玄霖去揭下一張乾淨些地塞進車內,頗為感慨,
“內容都差不多,東夷縣丞,實則深明大義。”
步桐展開那張紙,
“東夷臣民,吾本生平安樂,怎料天降橫禍,如今東夷不保,心泣血淚,為保周邊諸城,還望諸眾停止出城,留於城內,縱使城滅人亡,亦可保住萬千無辜。”
被撞壞的鐵鎖落在旁側,可見這位縣城,為了不然難民跑出去感染更多的人,毅然鎖住了城門,鎖住了整個東夷城……
這是一座,死城。
“我們該早些來的,”身後似有醫官下車,看到這遍地橫屍的景象痛哭出聲,步桐小心收好那則告示,掀開馬車簾子推開正在嘔吐的車夫,
“這樣前進太慢了,棄車下馬,留下幾人看管,我們去東夷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