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林一副謙卑的模樣,頭低得很深,“還請小姐容在下賤言幾句,並非為了脫罪,隻是同在京都城中為官,臣下同南國公大人和小步大人日日相見,心中存了芥蒂實在不好共事。”
步桐冷笑,
“六殿下可是聽到了?司大人莫不是在用父兄壓我,難道您的甥女害死了人命,我家父兄還得在您麵前羞愧難當不成?還是說您因為我們未原諒罪魁,便無心效忠陛下?”
這話一出,司林油膩世故的嘴臉這才收斂了一下,隻低著頭重複著,“郡主娘娘誤會了臣下,臣下效忠陛下,心為百姓,從來不會因為自家的錯漏導致政務有失。”
步桐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去看他,司林為難地去看穆禾荃,穆禾荃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南國公大人總會想要一個交代的,阿桐不妨聽一聽。”
既然到了這裡,自然也是要一個說法的,畢竟步桐沒了“長姐”,有些脾氣倒也不為過,但是既然皇子都低下了身子,再太過於矯情就有些過了,步桐想到這裡,送給司林一個不客氣的白眼,提了裙子走進老父茶樓。
掌櫃的早就清空了茶樓候著這三位貴客,難得午後時分,這裡卻安靜得連個人影都沒有。
三人到二樓主位廂房落座,掌櫃的早就安置下了茶水和點心果子,見著幾人坐好便迅速退下去了,三人身後隻有幾個小廝跟著,司令討好地給步桐倒茶水,“郡主娘娘,臣下當年,也是步大人手下的學子呢,皇榜高中,入學翰林,步大人掌管吏部,為人正直貴嚴,乃我輩楷模。”
步桐知道他在暗示什麼,無非就是步榆為人不端,之前的事鬨得人儘皆知,家門教養有待考證,不客氣地斜了他一眼,
“大人這是何意?難道是在懷疑我父親教導兒女有失嗎?我步家滿門忠臣,父兄入仕,步桐雖為女兒,也是為國效力獲封的,長姐在家做姑娘時,溫婉優雅,最是賢惠,那在京都城也是有佳名的,為何一朝枉死他人毒手,大人反倒是來質疑我父親?”
說罷作勢便要走,“六殿下,桐兒敬仰你的為人,這才進了這道門,卻不想竟受這般大辱連累家門,如此便告辭了。”
穆禾荃伸手來攔住步桐,
“阿桐莫急,是司大人一時口直心快了,我們今日坐下來本也不是為了論功過,榆兒的事你難道也不想聽了嗎?”
步桐隻得“為難”地坐回去,“那還請大人詳細說明,莫要扯些無辜的人了。”
司林連忙賠著笑道歉,“是臣下笨嘴拙舌,一時冒犯了郡主和大人,臣下賠罪了。”
穆禾荃這才正式開口,“除夕那日回府,我已然訓誡了林氏,林氏雖然為人跋扈些,但她隻是性格大大咧咧,實則並不壞,鬨了那麼一出,回府又遭到了訓斥,所以很是難過。”
步桐想著那日林氏囂張的嘴臉,自然知道穆禾荃是在鬼扯,但也不去揭穿他,隻是靜靜聽著,穆禾荃以為步桐信了,更加誠懇地繼續說,
“榆兒為人熱心周到,亦不願身邊姐妹如此生怨,便細心去勸解,兩人到荷塘邊散步,榆兒不小心腳下一滑,便摔了下去,林氏為了救她,自己狠摔了一跤,劃破了胳膊都沒來得及救起榆兒,那荷塘上的冰沒想到不堪重壓,直直裂開把榆兒掉了下去……”
步桐嘴角壓抑不住地抖動,這番解釋當真是牽強得厲害,感情這兩個人把自己當傻子了罷?
司林也一副懇切的模樣湊過來,“郡主娘娘不知道,我家那外甥女足足就是個紙老虎,看著整日活蹦亂跳,實則私底下是個極善良的人,因為沒有救下步大小姐,可是難過了多日呢。”
紙老虎?
極善良?
怕是這位對這兩個詞有很深的誤解吧?那位林氏,不顧身份位置,當著滿桌貴女夫人,公然挑釁,口出惡言,那是何等的居心?
步桐牽起嘴角笑笑,
“大人需要我去安慰下林氏嗎?”
司林受寵若驚的一張麵孔,連聲答道,“那樣自然是最好……”
“司大人玩笑了,”穆禾荃看到步桐眼裡的寒光趕忙出言打斷,
“南國公府痛失愛女,本殿痛失愛妾,林氏施救未成,雖然尚不必怪罪她,但也無須過多安撫。”
司林連連稱“是。”
步桐隻覺得好笑,這樣蠢笨愚昧之人竟然也能位至侍郎,如今的朝廷到底中虛成了什麼樣子?
樓下老者“咿咿呀呀”地唱著板子戲,卻不及樓上的人一唱一和卻唱得更加精彩,幾番回合下來,反倒是步榆白死一場,林氏反而成了心地善良的可憐人,這是什麼人才能做出的毫無責任之舉?
想到如此,步桐再看看對麵那人道貌岸然的虛偽模樣,深深懷疑自己上一世恐怕不是瞎了那麼簡單。
多半是豬油蒙了心。
穆禾荃情真意切地看著步桐,
“阿桐,南國公大人定然很是傷心,在下亦是難過,隻是事已至此,千萬不要傷了兩家的和氣,至於東廠那邊……”
步桐一副無辜的模樣,
“又與東廠何乾?”
穆禾荃頓了一下,“東廠的人在暗查此事,難道不是步大人授意?”
步桐驚了一跳,
“殿下此言何意?東廠那是些什麼人,怎麼會聽命於我父親,再說雖然湯玄霖在我們府上住了些時日養病,那也是因為他於我有救命之恩,我父親素來剛正清明,自也不願為了自家女兒去招惹如今的權貴。”
穆禾荃點頭,
“倒也是如此,南國公大人,必然不屑去求那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