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山林坡底的村落是安靜祥和的,如今卻籠罩著一層詭異的氣息,那是死亡的味道,步桐看著腳下石板路上淺淺的血印,心裡一片冰涼。
沿著血印慢慢清晰的地方,那是位於村寨中心的祠堂,祠堂很大,外頭有著大大的牌坊,步桐並著步易陽進去,耳邊響起一片哭嚎聲,痛心噬骨、撕心裂肺。
步桐腳下一頓,還是邁了進去,血腥味並著屍體開始腐爛的味道撲麵而來,讓人心生惡寒。
原本應當古樸典重的祠堂,如今卻成了人間煉獄,村寨人的屍體堆積在院裡一邊,高至牆頭,腳底下滿是黏稠的液體,趕回來的村民不顧“屍山”的味道,一邊痛哭著一邊徒手搬開一個個親人、鄰居、好友,他們原本都是會哭會笑的活生生的生命,如今冰冷冷地躺在那裡,扭曲著身子停留在最後那個淒慘的姿態。
步桐急忙尋找了一圈,終於在堂下看到了湯玄霖的身影,趕忙跑過去,入眼的卻是阿圭,原本聰慧閃耀的一雙眸子如今完全沒了亮意、昏暗無助地像一個垂死之人,滿是血汙的懷裡抱著一個老人的屍身,老人的喉嚨上被劃開一個猙獰的口子,深可見骨。
這應該就是阿圭的阿婆,那個教他“知恩圖報”大義的老人,果然同步桐想的一般,是個文雅有氣質的老婆婆,衣著簡單乾淨,依稀能看出仔細漿洗的痕跡,頭發也本該是挽起一個優雅穩重的發髻,可如今微微散亂著,本該和藹慈祥的麵容卻緊緊皺著眉頭。
這個村寨,已然被屠村了。
下手的人下手狠絕,未留半分生機。
步桐心裡很痛,卻顧不得去安慰阿圭,趕忙撲到湯玄霖身側,
“玄霖,一定是村裡人。”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說得旁側老淚縱橫的族長一頭霧水,湯玄霖卻是早已想明白,
“正是,若沒有村裡人帶路,這個村落根本不可能被人找到。”
族長瞪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睛,“什麼?村裡人?”
阿圭緩緩抬頭看過來,“娘娘,大人,你們確定是村裡人嗎?”
湯玄霖點頭,伸手把步桐拉到了身後,
“我可以確定,不若如此,以這片村寨的隱蔽性,外人又如何這般準備周全地來襲擊呢?但是還請二位稍安勿躁,切莫打草驚蛇,我一定會找出這個人的。”
阿圭順從地再次低下了頭去,隻是步桐看到他環抱阿婆的手慢慢攥成拳、慢慢爆出青筋,便開始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明朗的少年阿圭,莫不是因為經過了這場禍事,才把自己變成了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玄武罷?
那樣豈不是太過悲慘了?
湯玄霖低聲囑咐步桐,
“躲在我身後。”
一旁的步易陽果斷把妹妹奪了回來,塞到自己身後,“多謝湯大人好意,還是我自己來比較放心。”
步桐從步易陽身後冒出腦袋,
“玄霖,兄長擔心那個內鬼還會從中作梗,生出彆的禍事來。”
湯玄霖想了想,回頭看著族長,
“若要揪出這個內鬼,還需要族長稍作配合。”
……
“大家停一下,都停一下,”族長帶著哭腔站在台階上招呼著院子裡把屍體一具具擺開的村民們。
大家雖然遭遇厄難,但是軍人身上的服從性還在,紛紛停下來抹去淚水聽著族長下一步的安排。
族長看著下麵的這些人,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知道大家都很艱難,可如今事已至此還是要振作起來,死去的人都是我們的至親骨肉,總不能要他們繼續這般草草入土,明日我便進城去置辦些棺木,大家,大家……”
台階下最近的一人看著族長,滿眼都是悲愴,“我們知道族長一向清貧,僅有的糧食也都救濟了村裡的孤兒寡母,大家來湊一湊罷,能湊多少算多少,終得讓他們入土為安啊。”
大家讚同,紛紛跑回家裡拿出了壓箱底的值錢物件。
湯玄霖在人群中遊走著,看著陸續回來的人在族長的竹筐裡放下一些諸如銅罐、鐵鏟、草藥和山礦石之類的東西。
突然,湯玄霖一把握住了一個年輕人收回去的手,
“這是何物?”
族長拿出年輕人這方擱下的東西,那是一隻土灰色類似於發簪的物件,族長看了一會,掀起衣擺擦了幾下,隨即露出一塊閃爍著銀光的東西,“這是……”
“銀簪,”湯玄霖歪歪頭,“村裡的人們根本沒有半分銀錢傍身,這東西雖然不怎麼值錢,但對你來說也是巨資了,你是從何而來的?”
年輕人終於忍不住,重重地跪倒在眾人麵前泣不成聲,
“族長,都怪我,是我中了那些人的圈套,害了全族的人,他們原本說隻是好奇我們村寨,便向我打聽,還給了我這個銀簪,我一心想著送給阿花一份正經的聘禮,所以、所以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