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是原罪。(2 / 2)

施陽大喊一聲:“靠!”兩人直接扭打在一起。

夏清喊道:“住手,我喊老師了!”

兩人根本不聽,施陽一看就是故意挑事,向天星要是忍受隻會遭遇更多的挑釁,何況他也不是個怕事的。

施陽畢竟吃得好,沒兩下就把餓了兩天的向天星壓在身下,他揮起拳頭。

林嬌一腳將施陽踹翻,他痛苦地倒地伸手夠背,剛準備發火抬頭一看是林嬌,立刻沒了聲音。

林嬌誰也沒看,冷道:“彆擋路。”

張超趕緊拉起向天星喊道:“快回座位吧,上課了。”

這一堂課就在兩人沉重的喘息中度過。

張超悄悄寫了個紙條往後一扔,向天星愣了下看向林嬌,林嬌卻是白了一眼。

他隻好打開,上麵寫著:你完了,你惹了車間主任的兒子。

他回道:什麼車間主任?

“咱們銅山配件廠的車間主任啊,我們這的學生,大多數都會去配件廠工作,所以誰也不敢惹施陽,就算你以後不進廠,那他的那些狗腿和曾經畢業的學生也不會放過你。”

向天星感慨,沒惹到土皇帝倒是惹到土太子了。

他記得這個叫施陽的見他第一麵就很不爽他,根本就躲不過。

老師剛宣布下課,就聽到夏清大喊:“不好了!馬老師,班費找不到了!”

馬老師神色凝重上前:“你再好好找找呢,今天要交你都收齊了嗎?是不是昨天帶回家忘記帶回來了?”

夏清嚇得眼淚直掉:“今早還在的,不信問王磊,王磊最後交的,我剛準備這節課下課就交去辦公室的。”

王磊是施陽的同桌,他點頭:“我是看見了啊,誰這麼惡心啊?班費也偷?咱們班在一起三年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呢。”

這話說得意味不明,馬老師立刻製止:“不一定是被偷,夏清你再好好找找,不要著急,老師就站在這陪你找。”

同學們卻是小聲議論開,班費可是一人出了二十啊!丟了的話怎麼和家裡解釋啊?有幾個女孩子已經急得哭出聲。

看夏清把整個書包都倒空,大家更傾向於相信王磊的說法,開始猜測是誰偷走了班費,眼神卻都不自覺掃視向了……

向天星緊緊地攥著書包的邊緣,他緊咬著下唇,沒用的,不管換多少個地方重來,不管有沒有人認識他,擺在他麵前的路似乎隻有一條。

有人丟東西了,是錢。

小偷是他,一定是他。

除了他是外來的,還會有誰?何況他前科累累,這種堅定的信念是在一次次情感的剝離和一道道鞭痕裡誕生。

他是什麼時候偷的錢?他想不清楚他的唇角被咬出血,早上還在,那是剛剛打架的時候,他神誌不清地伸了手?

不管他有沒有伸出手,這個錢一定會出現在他的書包裡,沒有人在乎真相是什麼,他們隻需要找到一個罪犯。

拒不承認又怎麼樣?隻會有挨不儘的鞭子和饑餓。

他的傲骨早就在生活麵前一寸寸粉碎,他甚至一次次地祈禱放過我吧,隻要你們願意放過我,我什麼都可以承認。

冰冷的大拇指摁著他的唇角鑽進他的口腔內,牙關打開,他精神一震。看向手指的主人。

林嬌皺著眉,輕輕掃過他唇角的傷痕,將血跡擦乾。

原來兩具冰冷的身體相貼時是會產生溫度的。

林嬌目不斜視,手悄悄伸到他的書包裡摸索著,頓住。

不過一秒,她像是將什麼取走要塞進自己的書包,卻被攥住胳膊。

林嬌詫異的看向他,有新的血珠從他的唇角滲出,他伸舌舔了舔有些妖豔,嘲諷地扯了扯嘴角,眼神卻是恢複了溫度。

找不到班費的班主任已經開始四下張望,林嬌更快一步地站起身,向天星隻好鬆開手。

隻聽她說:“彆吵了,搜包吧,我先來。”

向天星看見她將自己的黑色塑料袋和那一捆錢扔在了課桌上,坦坦蕩蕩。

氣氛突然安靜。

向天星要站起卻被她死死地摁住,他還記得那雙手的溫度。

那麼燙,要將他的心灼傷燒化,燒出一個全新的更堅硬的心臟。

馬老師啊了一聲,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難道問:“林嬌你哪裡那麼多錢,難道是班費?你現在屬於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嗎?”

施陽站起身,朝馬老師喊道:“老師!”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過去,他看了眼低垂著眉眼的林嬌,咬牙說道:“不可能是林嬌,上課鈴響了她才來上課,她沒這個時間,也沒辦法接觸到。”

他又說道:“我和林嬌從小學一年級就是同班同學,她因為家庭條件以前一直被誤解,當初的班主任都不分青紅皂白第一個搜她的包,所以她現在才會反應那麼激烈,她第一個站出來隻是想證明,不是她。”

向天星看向她,想起她昨天問的那些話,她是怎麼平靜地說出來?所以他認為的所謂冷漠,隻是無數個重複日夜鑄就的鎧甲嗎?

為什麼,就因為她不能選擇地出生嗎?

隻是鎧甲,不是尖刃。

遇到同樣遭遇的人,她沒有讓彆人一起下地獄的快感和惡趣,甚至想保護。

林嬌的手微微攥緊,向天星皺眉,彆說了,彆說了。

所以他站起身:“彆說了。”

馬老師也有些尷尬:“行吧,錢找到就好,我相信咱們班級每位同學的人品。夏清,以後錢收齊了立刻交給我。”

夏清趕緊答應,她跑去林嬌座位上拿走班費不忘瞪她一眼,交給老師。

新的一節課開始,向天星看向林嬌微微彎曲的脊背,他想此刻,整個班級隻有他能明白她在意的點是什麼。

從她站出來那一刻,她是無畏的,因為她清楚地明白她沒有偷錢,但施陽的話卻將故事的角度推向了她不能選擇的家庭。

告訴她,她犯了另一種更嚴重的罪,那是從出生就自帶的,貧窮。

窮是原罪。

為什麼丟了東西,大家的眼神總是會掃向最窮的人?也不管丟的東西對方需不需要,也不管她有沒有機會接觸到?

作為窮人最害怕聽到的就是誰丟了東西,哪怕知道不是自己,還是要不斷地確認,還是要想儘辦法證明。

他們小心地生活著,不敢僭越生活的雷池,因為他們隻剩自尊圍成的這條線了,這件編織的皇帝新裝讓他們像個普通人一樣“體麵”活在芸芸眾生間。

她一次次帶頭站出來翻開自己的書包是為了向命運宣戰,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可施陽輕描淡寫為她著想的開脫,才是將她拽入萬劫不複。

這個年紀的孩子本就敏感,何況她的腳下總是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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